纪靖凌回过神来,说:“去把恩青给我喊来。”
顾凝雪点头,转身往外走。
“算了,我自己去。”纪靖凌拉住顾凝雪的手腕,将她拉回来,把她摁在椅子里坐下,自己去了后院。
顾凝雪望着纪靖凌的背影,慢慢蹙起眉。
恩青忙了一上午,刚回到了后院,此时坐在树上,捧着刚买的鹦鹉,教它说话,连纪靖凌走近都没发现。
“恩青武艺超群,恩青武艺超群。”恩青念了两遍,鹦鹉一声不吭。
“快,快说啊你这只笨鸟。”恩青拉长了脸,敲了敲鹦鹉的头,“恩青武艺超群,恩青武艺超群!说啊!”
绿毛鹦鹉嘴巴闭得紧紧,歪着头望向恩青,一个音也没发出来。
“蠢。”纪靖凌仰头望着树上的恩青,嗤笑了一声。
绿毛鹦鹉扭头望向树下的纪靖凌,抖搂抖搂翅膀,尖叫:“恩青,蠢!”
恩青顿时绿了脸,朝绿毛鹦鹉的鸟头上打了一巴掌,生气地跳下树,迎上纪靖凌,问:“主子,您找我?”
“我钱呢?”纪靖凌开门见山地问道。
“啊?”恩青被问懵了。
“哦……”恩青恍然大悟,“主子您要用银子?要多少,恩青回暗卫队给您取。”
纪靖凌诧异地问:“在暗卫队?有多少银子?”
恩青再一次被问懵了。
绿毛鹦鹉瞧着恩青张着嘴发呆的傻样子,尖细着嗓子又喊:“恩青,蠢!”
顾凝雪以为纪靖凌是去找恩青有事商议去了,毕竟这阵子纪靖凌一直待在国公府里,几乎没有出过门。顾凝雪现在一点也不想每日与纪靖凌朝夕相对。
顾凝雪坐在梳妆台前,望向铜镜,只一眼就蹙眉别开了眼。她甚至想,自己这个样子,别人见了恐怕也是作呕的。
她的心情低落下来。
不过她低落的心情没持续多久,便起身走到一旁蹲下来,翻开那个装着各种祛疤药的箱子。箱子里的药脂塞得满满登登,有她自己研制的,也有别人送来的。瓶瓶罐罐上面放着一个本子,她将本子打开,细细读着。
这里的药实在是太多,顾凝雪怕用混了,反而伤了脸。便记下了这里每种药的使用方法和禁忌。顾凝雪将这些药分门别类重新整理了一遍。心想改日等身体再好些了,要好好瞧瞧这些药才好。只不过如今她身上的疱疹还没有完全落痂,很多祛疤药还不能用。
顾凝雪的视线落在纪靖阳送来的那盒药上,她凝眸发了一会儿呆,才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粗脖小圆瓶,小圆瓶下面放着一张纸片。顾凝雪将小圆瓶拿开,取出那张纸片。纪靖阳清隽的字迹,三言两语写着使用方法和禁忌。除此之外,再无别字。
顾凝雪将纸片和小圆瓶放回去,把盒子的搭扣扣上,也将它放在了其他药之中。
“少夫人!少夫人!”杏儿咋咋唬唬地跑进来,见顾凝雪回过头看她,她裂开嘴角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才说:“顾凝珠,啊,不对!是三少夫人,她跳湖啦!”
顾凝雪一惊,急忙站起来,仔细询问:“你说谁?三少夫人吗?”
“嗯嗯!”杏儿使劲儿点头。
“难道是因为毁容……”顾凝雪喃喃自语。
在国公府中十来个染上天花的人中,顾凝珠是其一。她也侥幸抗了过来,捡了条命。不过也和顾凝雪、宝丫头一样,因天花毁了容。
顾凝雪垂下眼睛。
发生了这么多事,顾凝雪虽然没有原谅顾凝珠,却也没那么恨她。自从上次谈话之后,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了距离。
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顾凝雪心想顾凝珠定然是因为毁容才想不开。
“她叫着你呢!”杏儿说。
“叫我?”顾凝雪微微诧异,“好好与我说,她是怎么叫我的?”
杏儿不喜欢顾凝珠,这个顾凝珠从小就一直欺负顾凝雪和她,更何况顾凝珠跳湖的时候,她并不在旁边,她也是听旁的下人说道的,杏儿撅着嘴说道:“不知道,就是叫你。顾凝雪——”
顾凝雪想了想,回头望向箱子里的那些从各处寻来的祛疤药。
她也是毁了容的,自然明白顾凝珠的心情。何况顾凝珠打小就一直顺风顺水的,恐怕此刻比她还要想不开,要不然也不至于跳湖寻短见。
顾凝雪有心将这些祛疤药送去一些给顾凝珠,虽说她也不确定有没有用,至少可以试试。可是她又有顾虑,不太愿意去三房。不仅是三房,她根本就不愿意出纪靖凌的这个小院子。
隐约能听见外面的嘈杂声,顾凝雪想起那湖也不是离得很远,诧异问:“杏儿,你回来的时候,顾凝雪有没有被送回去了?”
杏儿摇头:“没有诶!听说她刚被人拉上岸,我立刻就跑回来告诉你了啊!”
顾凝雪将刘海儿拨了拨,垂放下来,又戴上了面纱,带着杏儿赶过去。她额头上虽然也有疹痕,不过比起脸颊稍微少了些,刘海儿垂放下来,倒是若隐若现地遮了绝大部分,再戴上面纱,勉强能出门。
顾凝雪带着杏儿刚赶到湖边,就听见顾凝珠撕心裂肺地哭着。柳氏抱着她,阻止她再往湖里跳,纪靖阳立在一旁,府里很多人都在那里。
看见纪靖阳的那一瞬,顾凝雪停下脚步,有些犹豫,不太想往前了。可是大声哭着的顾凝珠看见了顾凝雪,她哭声一滞,指着顾凝雪,看向纪靖阳,悲痛大哭:“你现在心里只有她只有她!根本没有我这个妻子!我眼巴巴在家里等着你给我寻药,你花了那么大力气弄来的药却是给她!一点都不给我留,一点都不给我留!”
柳氏跪坐在顾凝珠身旁,心疼地抱住女儿的头,跟着她哭:“我的凝珠啊,你是要心疼死母亲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往湖里头跳……”
顾凝雪怔住,这才明白顾凝珠是为了什么轻生。顾凝珠能为这样的事情狠心跳湖,想来这次的毁容已经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丈夫的漠视,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纪靖阳远远望了顾凝雪一眼,收回视线,皱眉道:“你胡说些什么?竟因为这点子小事寻短见。那药又不是独一份。我不是告诉过你下次会给你带回来?眼下还未落痂,也不急着用。”
顾凝珠哪里肯去听纪靖阳的话,不住嚎啕大哭。陷于毁容挫折中的小姑娘脆弱得只能不停掉眼泪,恨不得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