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下午。
顾凝雪正在沉香和沉月的陪同下，在院子里遛弯，忽然听到一阵白痴似的嬉笑生，‘嘿嘿嘿’的自墙头上面传了下来。
顾凝雪抬头，就见栖凤堂的墙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蹲着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小叫花子，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脏兮兮的。
倒是也能看出，应该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好像脑子有问题似的，蹲在墙头上，一个劲的对着顾凝雪‘嘿嘿’的傻笑。
可这凤家大宅，怎么可能会有小叫花子？
沉香沉月立刻就发觉了不对，轻哧道：“大胆，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蹲在凤家的墙头上，不要命了你？”
这可是凤家的墙头，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蹲的？暗卫何在？
众人正疑惑着。
就听那小叫花子，望着顾凝雪道：“嘿嘿，我是来看你的，你叫顾凝雪……嘿嘿，长的比我好看，跟个娃娃似得，真标志。”
他显示赞叹着道。
然而沉香和沉月并不是寻常婢女，她们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警惕的望着墙头上的那个叫花子。
不过反观顾凝雪，却并没有沉香、沉月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她反倒觉得这小叫花子挺顺眼的，于是就问：“你认得我？”
“声音也好听，不知道会不会唱歌，跟街上唱大鼓的能比吗？”
谁知这小叫花子，依旧还在顾左右而言他的对着顾凝雪评头论足。
“你……”
沉香、沉月两个婢女却是怒了，这小叫花子好没意思，竟敢将他们家主母，跟街上唱大鼓的下贱之人做比较。
顾凝雪闻言却是一笑：“大鼓我不会唱，你要喜欢听歌，我唱别的歌给你听。”
“这好呀。”
小叫花子立刻高兴的拍起了手，双腿也开始在墙头上胡乱登了起来，十足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就在顾凝雪以为，他会从墙头上掉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停止了手舞足蹈的动作，不过面上却显得几分为难：“听说你怀孕了？”
他问。
顾凝雪点点头。
谁知这小叫花子更苦恼了，他烦躁的抓了抓头，砸吧了一下嘴，道：“那这事可就不好玩了，不好玩了……”
边说，他跳下了墙头，就走了。
“喂！”
沉香、沉月没想到这奇怪的小叫花子说走就走，立刻就追了出去，可是除了躺在外面墙角的几个昏迷侍卫外，她们没有发现任何别的踪迹。
再问问外面值班的侍卫，居然全都没有察觉到，刚才有人来过。
那小叫花子，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般。
“莫不是白天见鬼了？”
“别瞎说。”
沉香警告了沉月一句。
自琥珀在猎场被凤七儿偷袭重伤修养后，她二人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顾凝雪在栖凤堂里，日日过的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生活，尽管凤无缺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可她却觉得十分的烦闷。
“你们知道无缺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吗？”顾凝雪问。
沉香与沉月对看了一眼，别说她们与顾凝雪一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就是知道，家主也曾暗中吩咐过，不得在主母面前胡言。
所以二人当即摇头：“奴婢也不知，不过家主做的都是大事，许是忙过这几日，就会如从前一样，过来陪着主母了。”
不得不说，家主与主母每次相处的时候，都如神仙眷侣一般，让人暗暗羡慕。
没有人察觉到，顾凝雪的眉宇间，已经染上了几分忧虑。
转眼夜半。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这几日顾凝雪的睡眠极其不好，每每都会夜半惊醒，便怎么也睡不着了，直至凌晨才会有几分睡意。
闹的日日晚起。
不过今日她惊醒后，看到的却不是身旁躺着的那个为她掖被子，倒茶，拥着她再次入眠的凤无缺，而是空落落的被褥。
抬头望去。
就见卧房的书桌上，灯还亮着，而凤无缺就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在认真的看着什么，已经看的出了神。
昏黄的烛光，打在他柔和的侧脸上，为他冰玉般白皙的面容，难得打上了一层暖色。但是，却依旧化不开他面容下的雾色，让人看不透，摸不定。
顾凝雪缓缓坐起了身，穿上鞋，拢了拢身后如丝绸般的长发，走了过去，她想看看，凤无缺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
引入眼帘的，却是一副新画的画。
已经被精细的裱了起来，上面只有黑白红三色，黑的墨，白的底，红的梅，却是惟妙惟肖的将那日她立在梅枝下，半梅骤然绽放的一幕，刻画了下来。
甚至连细微的神色，画的都极为传神，倒是不知，凤无缺还有如此厉害的画工。
“何时画的？真好看！”
顾凝雪惊喜的赞叹道。
橙黄的烛台下，凤无缺沉默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什么极为困惑的思绪，让他无端变的几分沉重，有几分……说不出的茫然。
顾凝雪被他这么看的，撇了撇嘴，然后眼神示意性的抬了抬，道：“在想什么……”
但话没有说完，凤无缺忽然抬臂，就将顾凝雪打横抱进了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将她的额头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便不再动弹。
卧房里静静的，甚至能听到外面落雪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寒风，吹得廊上的灯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但顾凝雪此刻能听到的，却只有凤无缺心口一下一下，跳动着的心脏声，与他胸前的温热。
“无缺你怎么了？”
“顾凝雪。”
凤无缺终于淡淡开口。
“嗯？”
顾凝雪应了一声，想抬头，却被他压着，什么都看不到，也看不到他现在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如果我死了，你可会伤心？”
凤无缺忽然苦叹着问。
顾凝雪却些听不懂，但又抬不起头。
想了想，只好闷闷的答道：“你为何会死？”
“因为有一件两难的事情，我必须要做一个抉择。”
“什么样两难的事情？你又要做什么样的抉择呢？”
顾凝雪继续茫然，纯真的问道。
凤无缺却是不回答了，他将顾凝雪的脸，藏进了自己的怀里，自己却扬起了头，面上，在谁也看不到的情况下，闪过了一抹从未出现过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