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马是太子找来的,她才不心疼。
那老汉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见这地上仙人似的公子,的确伤的不轻,当即便忙不癫的达成了协议。
“司南大人,委屈你了。”
司南晟望着那驴车苦笑,淡淡道:“只要你与我同坐,别说区区驴车……”就是刀山火海,便也随了你又如何。
幸好车上铺满了干草,虽然说不上绝对干净,但二人平躺上去,软软的,再望着头顶澄清蔚蓝的天空。
驴车开始有序的摇晃着前进,顾凝雪发现,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甚至还很惬意舒服。
大概从潜意识里,顾凝雪今日就不想再跟纪靖凌相遇了,所以上车后,她就吩咐那赶车的老伯,找了一条相对偏僻的乡间小路。
一路摇摇晃晃想着黎都城的方向前进。
“睡着了?”
顾凝雪侧头,见司南晟一上车就微眯着双眼,阳光打在了他细细密密的睫羽上,折射出点点斑驳的碎影。
气如兰,面如玉,公子卓然无双。
看着她如此出色的表象,顾凝雪却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斯斯文文,却怀疑她是坑蒙拐骗之徒,结果倒是被自己反过来狠狠的数落了一顿。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了司南晟会被顾凝雪吃的死死吧。
“在笑什么?”
司南晟一睁开眼,就见身侧的顾凝雪正望着天空傻笑,珍珠般白皙的肌肤,竟是意外的动人好看。
“没什么……日头有点大,我帮你挡挡。”
已经时进中午,阳光并不似刚才的柔和,有点炽烈,顾凝雪立刻摊开自己宽大的袖摆,替司南晟遮挡太阳。
“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入城了。”
司南晟躺在那,看着忽然为他抬臂遮阳,小心翼翼的女人,他眸光轻闪,仿佛无尽暗夜中,突然破除了那一道黎明之光。
却被垂眸掩下,苦笑:“我倒希望,这路可以再长一点……凝雪,我是不是很笨?”
顾凝雪瞪着他,“你自是笨的可以,明知身上有伤,还这么折腾自己。”
是啊。
可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啊,他甘之如饴,甚至一点都不觉得辛苦难受。
“凝雪,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司南晟再次重新睁开眼眸,漆黑的瞳孔,再不似刚才的恍惚明灭,而是一片清润的泉,像一眼能望到底,却又始终望不到的泉眼。
顾凝雪一愣,她微微垂头,见司南晟一张俊美的脸,几乎已经白若纸张,胸口还淤出了一片血迹。
这样虚弱无辜的司南晟,仿佛张口拂逆了他,就是一种天大的罪过似的。
“你说。”
“你是否,从未真的爱上过纪靖凌?”司南晟的眸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凝雪的娇颜,但心中,却似乎已经有了思量。
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能这样轻描淡写,怎么可能这样收放自如,说爱便爱,说想通了便想通了……顾凝雪此女,看似嬉笑怒骂,简单的很,实则,她把心锁的极深。
他没有看懂,纪靖凌亦没有看懂。
那是不是说明,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呢?
“你这么聪明,已经看出来了吧?不过,如今也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不提也罢。”良久,顾凝雪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司南晟闻言,虚弱的笑了笑。
回到了黎都城。
先将受伤的司南晟送回了司南府,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是下午,当顾凝雪回到了将军府,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庙已经开始策反了。
“原来你还知道回来?”
一个清清冷冷,却好似又蕴藏有暗沉风暴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当那耀眼的红衣,飞扬着出现在她眼帘的瞬间,顾凝雪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僵硬了一下。
周围已经是暮色四合。
偶有徐徐舒缓的风,从她的耳际掠过,而后又掠向不远处,随着他转身动作,缓缓晃动的衣袍,一如离时的尊华耀眼,举世无双。
但经过今天上午的那一幕,顾凝雪却觉得,她跟这个男人仿佛瞬间便隔了一道无形的深渊,昔日的郎情妾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都恍如一场大梦,改性的时候,总是要醒的。
她没有说话。
纪靖凌亦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如诗似画的俊美容颜,此刻仿佛蒙了霜华,连带着他的衣袍,也泛着一种清冷。
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的,而且等了很久。
长街寂寂。
终还是顾凝雪率先打破了彼此的沉默,她试探性的张了张嘴,第一声却并没有发出声音,第二次,才淡淡的出口,吐出三个字。
“纪将军。”
一瞬间,纪靖凌漆黑深邃的瞳孔,微微的收缩了一下,彷如他胸口的心脏,也同时缩了一下。
他一直思念的女人,要与他形同陌路了吗?
脑中想起之前,暗卫向他禀报的内容,今日整个下午,她都是跟司南晟待在一块的,司南晟因她受伤,她便租用了一辆驴车,刻意避开了官道,不想与他相遇。
一路上,他们聊天交心,她甚至为他抬袖遮阳。
他该是怒的,他喜爱的女人,怎么能与旁的男人如此亲密相处,但又想到今日的情况,他根本无意让她当众难堪,却是多少伤了她几分。
所以他压下了心中原本该怒的情绪,只想软言与她解释清楚,然后将那日夜思念的人儿,狠狠地拥入怀中。
他不过离开黎都十几日,却仿佛离开了很久,许多事都陌生了几分。
“凝雪,我知你今日怨恼了我,才与我这样置气……”
“不。”
顾凝雪垂眸摇头,面上却已浮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讽笑:“我没有恼,我从来都没有什么立场怨恼于您的,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因为我只是您的冲喜之物,我要做的,只是给您冲喜,让您康复,但是如今,纪将军怕是不会再稀罕我的冲喜了……您的妻子很美,想必也是名门之后,与您甚是般配,所以您大可放心,乐怡不是那种会哭闹,不知好歹之人,以后也绝不敢纠缠将军半分,更不会打搅你们的生活。”
“将军您放心,今天天色已晚,明天一早,乐怡便会搬到陛下御赐的郡主府去,不会再赖在您的将军府。”
说完这句话,顾凝雪暗提了口气,疾步就要跨入将军府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