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反观秦毓质,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坐在宽大的主帅椅子上,背靠着柔软的兽皮,面容苍白而憔悴,仿佛连抬一抬眼皮子,都显得极为疲惫。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主导着整个秦王府的命运。
这二人,可以说,是现如今天下,最出色的两个女子。
一个巾帼不让须眉,以女子之身,纵横沙场。
一个地位尊崇,医术高超,艳惊天下。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此刻一坐一站,阔别数月,静静凝视。
秦俊暗暗朝帐中的众将士打了个眼色,众人纷纷行礼告退,不多时,大帐内,就独剩下这二人了。
顾凝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秦毓质,你整整昏迷了五日之久,险些就进了鬼门关,再也出不来了,现在一醒来,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秦毓质看了看顾凝雪,没有说话,面上也没有丝毫不自爱的愧疚,只是那么静静的笑着,不掺杂任何名利兴衰,虚弱而苍白,却也透着铮铮铁骨般的倔强。
她相貌本就精细,这样一笑,如一朵不沾尘埃的莲花,笑的顾凝雪直接没了脾气。
要想当日,二人在黎国,顾府的时候,时常坐在同一个秋千上,摇摆着,天南海北的胡乱聊着天,那时她张扬的如一只绿孔雀,她却虚弱的裹了里三层外三层,不想如今,竟是换了位置。
顾凝雪不觉深深的吸了口气,心头微微的慢上了几分痛意,喃喃道:“我家墙头上那只绚烂的绿孔雀呢?怎么不在了?”
秦毓质闻言,虚弱的继续笑着。
“世间本无绿孔雀,只是留给世人的表象而已,其实我一直是一只独行的鹰。”秦毓质说着,大概脑中也想到了在黎国,她们相处的日子,恍如昨日,却已不复,但任然令人怀念。
“凝雪。”
秦毓质淡淡的垂下了眼帘,苦笑道:“很抱歉,你大婚,我都没能去恭贺一下,却要你千里迢迢的为我而来,险些,还见不到我了。”
顾凝雪与纪靖凌大婚的时候,恐怕正是黎国战事最艰难的时候,秦毓质不能来,顾凝雪没有半点怨怪。
“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顾凝雪也多少了解一些秦毓质的脾气,不遇到什么万不得已的事情,怕是不会轻易向人求助,而她这次却这么做了。
秦毓质却甩了甩头,“先不说这些,好饿,你吃饭了吗?我们一块吃吧。”
顾凝雪点了点头,二人在主帅大帐一起用的餐,但是才刚吃过饭,二人根本没来得及细聊些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战鼓的声音。
“禀报主帅,敌方前来叫阵,派的是先锋官陈征。”
顾凝雪一愣,顿住了筷子,反观秦毓质,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闻言,吃饭的动作依旧不急不慢,有条不理,将大家女子的礼仪风范做得十分到位。
明明已经虚弱成那样了,但一举一动,依旧有种不动如山的感觉,怪不得这么多秦家弟子信服于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先吃饭,我稍后去去就回,昏迷的这几日,怕是敌方已经猜到我出事了,今日我必须要露一露面,稳固一下军心了。”秦毓质淡淡道。
顾凝雪点头,“我与你一同去。”
秦毓质挑眉:“你知道你若与我一同出现在黎国大军面前,会是什么反响吗?”
顾凝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爱什么反响什么反响,我做我的,干旁人什么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秦毓质优雅的扬了扬眉,难得打趣道:“果然是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便学成什么样子了,你是不是心里在想,天塌下来,还有你的好夫君,纪靖凌撑着,你只管随心所欲?”
不提还好,一提到那个名字,顾凝雪面上一红,但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思念,加上救治秦毓质的这一晚,他们已经整整分别了七日了,也不知他救灾如何了,有没有兑现五日即回的诺言。
“也难为你新婚燕尔了。”
秦毓质看出了她的心思,眸中总算出现了几分愧疚,然后伸手从自己的桌案上,拿出了一本折子,道:“最新消息,看看吧。”
顾凝雪翻开那折子,扫了一眼,面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惊诧,两日前,纪靖凌果真兑现了承诺,五日即回。
但是他回去却不是因为救灾成功,而是为了逼宫。
不仅逼死了冬月皇,射杀了慕容恪,弄死了慕容燕,最终竟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年仅六岁的稚童,五皇子慕容惠为皇。
而纪靖凌却成了摄政王。
这几日,冬月国一边救灾,一边忙着先帝的大丧,丧礼之后,则是新帝登基。
尽管折子上描写的仅仅只是一些表面的讯息,但其中的腥风血雨,顾凝雪却是可以想得到的,纪靖凌虽然对冬月皇室不喜,也不是一两日了,但这样斩草除根的行为,未免也太过迅速了,或者说,一定是冬月皇先惹了他。
不管是谁惹了谁,最重要的是,她的男人赢了。
“恭喜你,连亲王世子妃的位置没坐几日,就成了冬月国的摄政王妃了。”秦毓质又笑了笑,打趣了她一句。
顾凝雪撇了撇嘴,“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
“你只在乎你的男人。”秦毓质眸中一片了然,然后满脸八卦的啧啧摇头:“真是个好命的女人,瞧这养的油光水滑的,记得在黎国的时候,你跟纪靖凌闹的可凶了,结果把自己也折腾的病歪歪的,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样子。”
二人好似又回到了当初黎国时的相处模式,互相打趣挖苦,却又彼此心知肚明。
顾凝雪莞尔一笑:“你也可以做个好命的女人,我师兄至今对你念念不忘,只要你愿意,燕国王妃的位置……”
“别说了。”
秦毓质却不疼不痒的打断了她的话头,懒懒笑道:“你是天生的金丝雀,不管出生如何,都注定一世荣华,我没你那个命,何必害人害己。”
“你觉得害人害己,却又怎知,那人是否甘之如饴?”
“主帅……”账外的禀报声,又响了起来。
秦毓质本就有心结束这个话题,当然顺坡下驴,放下早就空了的碗筷,起身道:“喜欢的话,就跟我一起来吧,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虽命人尽量护着你了,但你也要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