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哭了,也没什么力气了,脑袋沉沉地靠在顾凝雪怀里,一声不吭。
“什么人!”暗霖忽然厉声开口。
暗霖很少说话,声音也很冷,他忽然开口,让顾凝雪吓了一跳。
有人?
紧接着,顾凝雪心里更是一惊,难道已经被御林军追上了?
顾凝雪顺着暗霖的视线看去,看见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躲在一块山石后。被发现了,两个孩子转身就跑,大的女孩十岁的样子,小的男孩六七岁的样子。
顾凝雪愕然。
在这延绵雪山深处,怎么会有两个孩子?不会只有两个孩子,必然有大人在附近!
暗霖轻易追上了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显然被吓坏了,小男孩躲在姐姐的身后,缩着头。女孩子也被长风吓到了,红了眼圈。
顾凝雪急忙把怀里的宝丫头递给绿钗,在两个孩子面前蹲下来,柔声问:“你们两个的家人呢?怎么能乱跑出来,你们父母要担心了。”
“抓兔子!”藏在姐姐身后的小男孩探头说。
小姑娘怀疑地看向顾凝雪,说:“我们天天来这里玩。”
顾凝雪的心怦怦跳着。
当看见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一个猜测。这雪山腹地或有人家,一户,或者一村。
顾凝雪是欢喜的,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而且为了轻便,他们带的干粮也用尽了。他们需要干净的水,需要果腹的粮,需要取暖的火。如果有风寒药那便再好不过了。
顾凝雪一行跟着两个孩子不为外人所知的村落。
雪房子只一半露在地面,另一半藏在地下,这样更暖些。天色将黑,几家升起烟火,还有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翻着正在烤的红薯。兴许是因为太冷了,散养的母鸡蔫头耷脑地走着。
顾凝雪一行人的出现显然惊了村子里的人,路边的人停下来,坐在火堆旁的几个男人们也站了起来。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盯着顾凝雪一行。
也有人皱起眉。
绿钗在顾凝雪身侧开心地说:“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歇歇等主子醒来了!”
顾凝雪的视线飞快扫过人群的脸,心中微沉。她谨慎道:“小心为上,不要轻易吃这里的任何东西。”
一个妇人从雪房子钻出来, 惊讶地看着顾凝雪一行人。她扯开嗓子喊:“大丫, 哪儿领来的人?”
那个小姑娘就叫大丫。
小姑娘说:“我和弟弟抓兔子的时候遇见的!”
妇人摇摇头, 没说什么, 又弯着腰钻了回去。
又走了一会儿, 到了这对姐弟的家。
这样冷的天, 两个孩子的父亲竟然光着膀子, 拎着大刀在劈猪骨。不大的小院子里洒了些血迹,显然是刚刚杀了猪。
妇人蹲在另一侧,把宰杀的母鸡浸在滚烫的热水里, 等烫软些好方便拔鸡毛。
“阿爹,阿妈!我和姐姐遇到了奇怪的人!”二毛不再躲在姐姐的背后,跑到母亲的身边, 望着热水里的鸡, 舔了舔嘴角。
男人和女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惊讶地看向顾凝雪一行人。
顾凝雪先开口:“我们在雪山里迷路了, 本以为要埋身于雪山里。没想到遇见了大丫和二毛。我们只来讨一盏热水, 暖暖身子, 很快就走, 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如果不方便的话……”
男人打断顾凝雪的话, 诧异问:“迷路?怎么会在这片山里走得这么深?”
两个小孩子的口音还不甚清楚, 可男人的口音却明显不像中原人。联想外面遇见的那几个汉子皆生得高大,想来他们这个村子的人的确不是中原人,至少祖上不是。
顾凝雪窘迫起来, 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本是桐乡的富裕人家, 与夫君两情相悦,奈何两家有夙仇,竟棒打鸳鸯。无奈之下,我与夫君从家中逃离,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平安顺遂的日子不过五年,就被家里人找到了藏身之地。家族视我为耻,派家丁将我们捉回去,我们一家人自然是不肯的,没想到夫君也受了伤……”
顾凝雪垂下眼睛,轻轻抹去眼角的泪,一副楚楚可怜样,瞧上去让人心疼极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又目光扫过暗霖背上的纪靖凌。
妇人开口:“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可怜不见的,先进屋暖暖再说。”
雪房子外面瞧着像是埋在雪里,不曾想里面却暖和得很。一个火盆放在屋子当中,里面摆着一些红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蹲在火盆前,翻烤着红薯。
烤红薯的味道很香。
安静趴在顾凝雪怀里的宝丫头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睛来,视线直直望着火盆里的红薯。
大毛瞧见了,问:“你要吃吗?”
宝丫头重新低下头,把脸埋在顾凝雪怀里,不吭声。
妇人跟进来,指着大儿子吩咐:“大毛,让客人们烤烤火。你去灶屋掀开锅,重新加两瓢米。”
过了没多久,就到了饭点。
这家人姓陈,男人叫陈旺。陈家夫妻两个添了碗筷,邀顾凝雪一行人一起吃。雪房子地方不大,众人围坐在一起,有些拥挤。
“马上年节,最近村子里家家都在杀猪宰鸡,你们也算是有口福。倘若早两天来,可就吃不上了。”陈婶说。
陈家夫妻两个不是小气人,虽然来了客人,也没把荤菜藏起来,大大方方地摆了上来。
不过顾凝雪晓得农户平日里日子清苦,也不碰这家人的肉,只吃了些烤红薯。
陈旺又询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有个姨母很是疼我,这次本来就打算往她那里去,等到天亮了,我们就离开,投奔我姨母去。”顾凝雪说。
陈旺点点头,没说什么。
倒是陈婶说:“妹子,你也看见了,我家地方小。最多只能腾出一间房给你们将就一晚,别嫌弃挤。”
“陈哥和嫂子心善能帮扶我们一把,没有把我们拒之门外已经十分欢喜了,又怎会嫌弃。”顾凝雪低下头,将腕上的一个镯子撸下来递给陈婶。
“你这是做什么,我可不收!再说我们这小村子也用不上金银。”
“对陈哥和嫂子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们而言却真真是雪中送炭的恩情。我身上也没有旁的东西,这镯子也不值钱,也就是好看些,给大丫戴着玩就好。”
大丫伸长了脖子去瞧,眼睛都看直了。
陈婶再不识货也知道这镯子可是价值不菲。她犹豫了一下,爽快地收拾了下来,顺手递给了大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