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望着顾凝雪道:“摄政王妃,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你也算是我黎国子民,今日为何要与这帮叛贼为伍?本将军虽承你的恩,但在国家大义面前,也是恩怨分明的。”
顾凝雪一笑,这个结果她自然早就想到了,只是闲来逗逗闷子,笑道:“将军自当恩怨分明,刚才也说了,本夫人站在这里,全凭与秦郡主的私交,黎国如何,早已与我无关。”
“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这一声,却是敌方的副将忍不住叫嚣了起来。
“小爷会会你。”
这次倒也干脆,由秦准领兵出战,很快,两名少年将军就在战场中难舍难分的大战了起来,各种纵横来去,最终秦准以轻伤为代价,险胜。
陈远若非一时大意,也不会这样败北,最后还是自己的亲信,冲上来替他挡了一下,他方才逃回阵中。
对此,秦准毫不客气的奚落道:“就这本事?有种再与小爷大战个几百回合啊。”
言罢,直接将那替陈远挡了一刀的亲信,一刀了结了性命。
陈远看到这一幕,年轻的年上,立刻涌现出了极度的不甘心,可这里是战场,尽管兵对兵将对将,伤亡都是在所难免的。
而今日地方,不过试探秦毓质的死活,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还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赶紧鸣金收兵了。
一直有序敲响着的战鼓,此刻终于停歇了。
顾凝雪随着众人走下了长楼,正好碰上了回城的秦准,他跨坐在骏马上,年轻微有些汗意的面上,颇有些憨厚的看了看秦毓质一眼。
“郡主。”
“伤的怎么样?”秦毓质关切的问了一句。
秦朗笑骂道:“看他这小子的样子,便知皮糙肉厚没问题,咱们五日未开战,这刚一开战就给你小子博了个好彩头,走,喝酒去!”
“行军不得喝酒,今日谁要是与秦朗饮酒,立刻军法处置。”
谁知秦俊半点不给脸面的凉凉一语。
众人赶忙噤了声。
秦朗则如幽怨的小媳妇般,暗暗瞪了秦俊一眼。
秦毓质昏迷五日,明显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两人暂时先分开了。
这边顾凝雪才刚回到自己休息的营帐,就见暗月送来了消息,正是纪靖凌在冬月国的消息。
“我已经知道了,他逼宫做摄政王了。”顾凝雪莞尔一笑。
不过暗月送来的消息,明显要比秦毓质那边看到的,要更加详细,并且是当事人亲笔叙述的,不难看出,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浓浓的思念。
顾凝雪原本好好的心情,瞬间被软化的一塌糊涂,执笔就给他回起了信,说起了自己今日的情况,但她承诺,尽快完成自己手边的事情,赶回去见他。
让他安安分分的待在冬月国,好好做他的摄政王。
冬月国的帝师一脉,明显是不会让他过的轻松的。
下午,秦毓质终于忙完了军务,领着一壶酒坛子,来寻顾凝雪,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山坡,道:“走,请你喝酒。”
顾凝雪失笑:“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秦毓质浑然不在意的一笑,颇带着几分过去的洒脱,“走还是不走?”
“走。”
二人很快离开了秦军大营,朝着不远处的小土坡走去,而站在那小土坡上,才发现,秦军大营,竟是一览无遗。
此刻正值冬日,四下茫茫,猎猎寒风吹去二人的衣袍。
秦毓质半点没有顾忌,直接席地而坐,朝顾凝雪丢了一个酒坛子,然后自己捧着另一个酒坛子,自顾自的饮了一口,似乎这酒极烈,她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别扭,却又坚持着咽了下去。
才道:“凝雪,这次见我,可觉得我变了许多?”
顾凝雪点头,“自然是变了许多。”
曾今她以为的天之娇女,变成了如今这样,这样……一时间她竟是形容不出好坏,只得苦笑。
因为作为一个将军来看,秦毓质做的已经很出色了,足以让她在青史上留下一笔,但作为一个女子来看,她未免有过的太清苦了些。
秦毓质自是看出了顾凝雪的心思,面上的笑意也染了几分苦意,口中徐徐而道:“我父王是个极重情义的男人,他一生只娶了我母妃与侧妃两个女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父王独爱我母妃,至于侧妃,似乎很多年前救过我的父王,是我父王一直很亏欠的一个人,不过那个女人似乎也知道我父王对她的感情只有亏欠,没有爱情,所以平日不争不抢,很安静的生活在秦王府。”
这是秦毓质第一次说起自己家的事情。
顾凝雪静静的听着。
只听秦毓质话锋一转,道:“知道我秦王府的前身是什么吗?”
她显然并不打算等顾凝雪表态,仰头饮了一口烈酒,继续幽幽的道:“当年轩辕朝覆灭,无皇权更替,天下陷入一片分裂,当时我秦王府便是雄踞一方的前朝贵族,但随着各种势力的整合,终究还是没能敌得过黎国的强势。”
“原本秦家无降将,但当年黎国皇室为了兵不血刃,许下各种优厚的条件,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秦王府的祖先们,看重的并非什么所谓的条件,而是一方百姓的安宁,所以我们最终做了降将,赐封秦王府,成了黎国史上,势力最为雄厚的王府。”
“但是秦王府的先祖们没有料到的是,我们做了降将之后,与黎国的战争,才真正的开始,并且还是各种见不到血的斗争……”
“他们忌惮我秦王府长达百年之久的历史,表面厚待我们,各种恩赐,但暗中却在不断的瓦解着我们……或许做臣子的姿态就该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从我爷爷那一代开始,就一直对黎国表达着我们的忠心,我们是降将,我们没有资格对黎国又过高的要求,我们只想世代安稳的存活下去,但是……”
说到这里,秦毓质的神色中,终于有了掩饰不住的痛苦之色流露而出。
此刻她早已不是黎国顾府中,那个傲娇桀骜的秦毓质了,她抱着酒壶,略显萎顿,蜷缩着身子,看着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不知前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