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在海上被摇晃了一下午,被太阳晒的昏昏沉沉,等从然回酒店后,连晚饭也没吃,就陷入了昏睡。
等醒来已经天全黑了,一看手表已经快8点。
她下楼去餐厅吃饭,却见到昨晚歌迷会里的几张熟面孔。
两个女生喊住从然,邀请她一起同桌。
“一起喝一杯吗?”
从然笑着拒绝:“不了,我报名了明天的潜水,要一早跟船出海。”
两人笑着等她点完餐,不约而同开口:“昨天你说你叫从然?你的名字……”
话没说完,只听耳边“啪”的一声,餐厅竟然灯全灭了。
除了走廊的应急灯还亮着,大厅已经全黑了,众人议论纷纷,大家都搞不清状况。
只见服务员一脸淡定,挨个桌子送上蜡烛,道歉连连解释,岛上冬季电路不稳定,加上最近入住较多,这个月已经跳电第三次了……
但好在维修不麻烦,服务员拍着胸,保证半小时后就会来电。
餐厅里烛火摇曳,从然正在发愁晚饭,却听旁边座椅发出刺耳声音,“吱啦”一声被大力推开。
那人冷笑起身,吹灭服务员送的蜡烛,“连电都没有,什么破酒店?”
从然转头一看,好巧不巧,这人就是昨晚的橘色头发女生,她手里正拿着啤酒瓶,看脸色似乎有些醉了。
对方看到从然,脸色冷到冰点:“是你?”
从然看她神色,不愿纠缠,客气的笑笑,但橘发女生却露出极其嘲讽的表情:“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在这还能碰上你?”
从然诧异,听她的话似乎认识自己:“我们以前见过?”
对方凑近从然,眼神不善的盯着她观察,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从然皱眉侧过脸。
却听橘发女冷笑,语气中透着股森然:“你没见过我,我却见过一个人,和你一样……一样的出身穷酸,又不肯安于现状,总想在泥潭不断的挣扎,来摆脱你们出生起,就注定的可怜人生……”
“可你们,凭什么跟我比……”
她酒气上涌,跌跌撞撞,一旁同伴无奈,点头道歉后将她拉走。
看从然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同座两个女生笑着给她递水。
“你不用介意,她应该不是针对你,而是在迁怒和心虚。”温柔的短发女生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卢芳。”
“她叫林瑞瑞,”卢芳一并介绍了同伴,之后苦笑:“刚刚发脾气走的女生,如果我没认错,她应该是我们以前的高中同学,陈曼宜。”
她补充道:“但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不能确定。”
旁边的林瑞瑞,瞪圆了眼睛:“绝对是她!昨天我还不确定,可看她刚刚那样,我敢肯定,绝对是陈曼宜!”
从然问道:“你们刚才说,她是在迁怒?”
卢芳轻轻点头:“你叫从然对吧?昨晚我就想找你聊聊了,但没来得及,你也奇怪她为什么,看到你反应那么大吧?”
“因为,你跟我们一位高中同学,名字完全相同,甚至有些方面都很像。”
从然愣住了。
若干年前,基金会活动上,原殊的话,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
“我认识一个人也叫这个名字。”
想起他当时听到自己名字时,奇怪的反应,从然仿佛找到了多年疑云的线索。
“原殊是不是,也认识你们的这位同学,跟我同名的……那个‘从然’?”
“其实,她已经……”林瑞瑞刚要开口,卢芳却一脸谨慎,打断了她。
“原殊跟我们是一个高中的,你在网上可以查到,C市一中,他和从然也算是……碰巧认识……但你怎么会知道的?”
林瑞瑞问道:“当年的新闻,你看到过?”
从然皱眉:“什么新闻?”
卢芳却突然明白过来:“是不是你告诉过原殊,你的名字?他听到的时候,表情很奇怪吧?”
从然点头:“不止那次,其实我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在活动上见过我后,基金会好像有在特殊照顾我……会特意打电话问我的近况,有活动的时候,还会问我参不参加。”
只是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从然看向二人:“你们的同学,跟我同名的从然,有什么特别吗?”
餐桌上陷入沉寂。
卢芳却像突然注意到什么,她问:“能看一下你的手表吗?”
从然顺着她的眼神,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表:“这个?”
从然带着疑惑摘下表,这块表是几年前基金会送的纪念礼品,她当时刚工作不久,捐款的金额也并不大,收到表的时候还有点惭愧。
但联系基金会时,工作人员十分肯定,说是批量定制的礼品,让她放心收下。
看到此刻卢芳小心翼翼接过的神情,她有些奇怪:“这块表,有什么特别吗?”
卢芳不回答,却在表的背面摩挲,拿过一旁的烛台,细细在灯下察看。
海风吹过,玻璃杯中的烛光晃了一晃,卢芳低叹一声:“果然是这样……”
“这块表,他竟然送给了你。”
从然低头看向手表,怎么看都是一块平平无奇的…运动手表。
卢芳翻到表的底盖,指了指中间刻上去的金色字母"LUCK",“原殊签约代言时,品牌方为他定制专属腕表,作为签约礼物,全球限量30只,而你这块,是他的表。”
从然一脸震惊:“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搞错了?”
卢芳摇头:“我不会认错的,当时我被学校推荐,在他的基金会工作,品牌方来送礼物时,我就在旁边,听他们介绍说,只有这块表的底盖上刻了‘LUCK’(运气),是代表随着表针走动,一直‘走运’的美好祝愿。”
她翻过表,笑了:“你不会一直以为,表盘上镶的是彩色玻璃吧?”
看着手中的表,从然觉得信息量极大,但她完全抓不到头绪,她想了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要给我呢?”
她只是几千个受资助的学生之一,要说见过,也只是活动的一面之缘,怎么会送她这么昂贵的礼物?
卢芳迟疑了一秒,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旁边的林瑞瑞却等不了,直接说道:“原因不是很明显吗?就是你的名字。”
“原殊注意到你,送你礼物特殊关照;陈曼宜针对你,看到你就心虚、暴躁,而我们今晚在这里等,想看看能不能再碰到你……
都是因为‘从然’!”
林瑞瑞说话间,眼含泪光。
从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她现在……?”
“她死了,”卢芳轻声道:“我们高中毕业那年,她就死了。”
这晚海风吹动烛火,从然意外听到了十年前,关于“另一个从然”的,离奇又遗憾的故事。
“原殊高二那年,转校到了C市一中,就是我们的学校,全市最好的高中,当时我们学校都炸锅了,你能想象吗……他当时已经很有名了,发行了第一张专辑,拿了那么多大奖……”
“附近学校的人,会借我们的校服,遛进来看他,甚至还混着外面的记者……后来,他不想给学校惹麻烦,就不定时的来上课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广播室那时候,每天中午休息,都要放他的歌……我要是他,大概也会觉得很羞耻哈哈……”
“我们班同学也很好奇,想要他的签名,但他比我们低一年级,我们那时候已经高三了,考试又多,没心思追星,只是偶尔听到他来学校的时候,会偷偷去他们班外面看看……”
卢芳笑着打岔:“我可没有去看过,是你自己去看的!”
林瑞瑞瞪她一眼,继续讲道:“一年很快过去,等高考结束,我们回去拿毕业证书的那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原殊很巧合的也来了学校,很多同学想着反正毕业了,就大胆的跑去问他要签名,他很配合,给大家都签了名……我拉着卢芳和从然,也兴冲冲的过去了,但我没想到,从然却在这时,突然开口表白……”
听到这里,餐桌边坐着的从然愣了一下。
卢芳看到她的反应,微微摇头:“你听到都觉得惊讶,更别说我们了,我们在场的同学,当时都很惊讶,因为从然一直是老师最放心的那类学生,稳重、刻苦、沉默……再加上她家境不好,父母早逝,她是靠学校的奖学金,供自己读书的,那届高考查分,她还是我们市的文科状元……”
“除了名字,你们在这点也很像,努力刻苦,学习优异,也难怪他们都会注意到你。”
“在那天前,我们从来不知道,从然也会追星,但她表白的神情,那么认真严肃,又不像是简单的追星,当时周围同学那么多人,大家都懵了……”
从然忍不住问:“那她说了什么?”
“类似于‘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之类的话吧……完全不像她。”
从然猜测道:“或许,她和原殊以前认识?”
林瑞瑞摇头,十分确定道:“不可能,她从来没提过原殊,她表白的时候,原殊当时也愣住了,像是也很莫名其妙,他就问了一句,‘你在开玩笑吗?’”
“那后来呢?”
“当天晚上,我们就看到新闻,说C市一中有学生,在学校的人工湖跳湖自杀了。”
“第二天才知道,就是从然。”
正在此时,深夜的海风猛地从窗户中吹来,从然霎时打了个激灵。
“大家都说,她是表白被拒,一时冲动去跳湖的,我和瑞瑞却不信,她成绩那么好,埋头苦读这么多年,眼看要上大学了,怎么可能去跳湖呢?”
“但学校监控拍到了全过程,从然的确是独自走进湖里的,当时附近根本没有人……本来就要这样结案了,但让我们所有人意外的是,原殊的公司却去报案,申请进一步调查,他们怀疑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当时我们很震惊,监控拍的很清楚,但在原殊报案之后,警方不知道拿到了什么新证据,竟然传唤了一个人——陈曼宜。”
从然忍不住,低声惊道:“什么?”
“对,陈曼宜作为嫌疑人被调查了一个月,但最后还是证据不足,中间案件的细节我们也不清楚,但我们都怀疑,是她害死了从然。”
从然想到监控,有些怀疑:“可是她怎么办到的呢?”
“连警方也查不出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但在这之后,陈曼宜就直接出国了,听说还整容、改了名,这不就是做贼心虚?”
“那,原殊呢?”
“他之后几乎不来学校,再后来,就是你知道的,他开始了助学计划,帮助像从然这样经济困难的学生……我猜,他一直心存愧疚,就像我和瑞瑞……”
“我们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们拉住她,或者在她表白之后,陪在她身边,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
卢芳说着,喝完了杯里的酒,脸色沉郁的起身:“太冷了,我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