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玉走后,阿源就会推着轮椅在那个密码锁前研究一番,就像情报人员一样专注。
彩玉像照顾孩子似的照顾着阿源,就连说话时的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会激怒阿源。尽管如此,阿源仍然会冲着彩玉大喊:“疯子!你是个疯子!”
彩玉害怕他生气的样子,所以在他的饭菜里会放适量的安眠药。趁着阿源熟睡的时候,彩玉会轻轻地抱着他。只有这样他才会安静下来,而她才会觉得阿源是属于自己的。
彩玉怕阿源想不开,所以公寓里没有刀,没有煤气,没有绳子,甚至每次吃完外卖之后,她连筷子都会扔掉。可是彩玉不知道,在她不在的时候,这所公寓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阿源翻遍了,他甚至知道彩玉藏安眠药的地方,可是他不会自杀,他想出去,想离开这个见鬼的公寓,他甚至想过要报复彩玉,狠狠地报复。
日子像白开水一样平淡,阿源的眼中渐渐地没有了波澜。他很少对彩玉发脾气,更多的只是冷淡。只有在彩玉外出的时候,阿源推着轮椅到密码锁前,眼中才会闪过一丝狡黠。
阿源不知道试了多少组密码,他坚信总会有破解的那一天。
这次彩玉离开后,阿源只试了一次就把门打开了。门外的空气吹在阿源的脸上,他愣了好久。
终于,他确定自己已经打开了门,现在他自由了。眼中满是欣喜的泪水。他首先想到了报警。可是,当他低下头,看着已经残废了的自己,他的手死死地攥着轮子边缘的把手。
阿源退了回来,缓缓地关上了门。他要报复,狠狠地报复!
彩玉回来后看见了躺在卧室里的阿源的尸体,旁边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安眠药的药瓶。
阿源的手里攥着一封遗书,字迹歪歪扭扭。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我这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当你看到这封遗书的时候,我猜你一定关上了那扇密码门。如果你现在用原来的密码一定打不开这扇门。没错,我破解了密码,并且换了一个。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没有离开?当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之后,我就在心里发誓,早晚有一天我会报复你的!现在我要用自己来报复你,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你明白我有多恨你!
我吃光了你藏在地板下面的安眠药,也吃光了冰箱里的食物。你会看着我的尸体一点一点腐烂,即使你不去看,那味道也会钻进你的鼻子里。而最终你也会变成一具尸体,也会腐烂。除非你能在饿死之前破解门的密码,否则你会和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很遗憾我没有做到像你爱我一样的爱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像我恨你一样的恨我!哦,我忘记告诉你,那组新的密码是我闭着眼睛胡乱按下的,所以没有规律可循。
最后我要祝你好运!
阿源绝笔
阿源的脸上还留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是在回味报复的快感。
彩玉颓然地坐在地上,冷冷地泪水划过麻木的脸颊流进嘴里,咸咸的、涩涩的。她不知道,那究竟是爱的味道,还是恨的味道。
那一天,风轻云淡。
彩玉站在楼顶的天台上,她踮起脚尖,眺望着远方的浮云。阿源曾经说过,他们的幸福就在天边最远、最白的那朵云彩的下面。
微风轻轻吹起彩玉的裙摆。带着淡蓝色的百褶花边,恣意地翻滚,像是在舞蹈,像是在招手,更像是在告别。
彩玉低下头,街道上往来的车辆像一只只疲惫的甲壳虫,蜿蜒爬行。彩玉一阵眩晕,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爬上这样高的楼顶向下俯瞰。不过就在那一刻,她突然爱上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彩玉拿出手机,飞快按下了一行字:我在绥边路的公寓楼顶等你,你不来我就死给你看!
彩玉轻轻按下了“发送”,一条短信便以光的速度传到了城市某个角落里的另一部手机上。
风吹来淡淡的清爽,彩玉把手机远远地抛了出去,手机划过长长地弧线。这样的高度,彩玉听不见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但是一定会粉身碎骨。
“但愿不要砸到人才好!”彩玉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阿源坐在会议室里,心神不定。
员工在前面讲解着方案,阿源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窗外飘着淡淡的云。阿源莫名地想起了彩玉那淡蓝色的百褶裙。
那一年正是他们年少轻狂的年纪。
阿源一个人来到这座大城市里打拼,临别时彩玉死死地抱着阿源,倔强地说:“带我走,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阿源温柔地摸着彩玉的头发,说:“等我在那里站住脚,我一定会接你过去的。”
火车呼啸着向远方奔驰,载着阿源的梦想,载着彩玉的思念,却终究只是在两条既定的轨道上疲于奔命。
在这座冷漠的城市里,阿源谨小慎微,终于成为了那家公司的经理。
阿源贷款在绥边路买了一套公寓,房子不大,却无比温馨。
阿源接来了彩玉,这样一个家才算完整。阿源给彩玉买了一条淡蓝色的百褶裙,那足足用了他半个月的薪水。
彩玉撅着嘴说:“谁让你这么浪费的?”可眼睛却闪烁着幸福的泪花。
阿源轻轻抱着彩玉,小小公寓里充盈着浓浓的爱意。
手机强烈的震动打断了阿源的回忆。
阿源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是彩玉的短信。他匆匆关上手机,抬起头的一刹那正巧看到了董事长意味深长的眼神。
阿源笑了笑,笑得不卑不亢。
彩玉在天台上站了好久,一架飞机从她的头顶飞过。
彩玉抬起头,宽大的机翼霸道地挡住了她的阳光。娇弱的身体被笼罩在像十字架一样的阴影里。
彩玉没由来地感到心慌。飞机驶过,阳光倏地照在她的脸上,眼睛被阳光刺得疼痛。
多像阿源的眼神啊,冷漠、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