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经营着一家小得可怜的杂货店。
他把荻芒从湖里捞了上来,他答应过荻芒要完成她的遗愿。他把荻芒交给了一个司机。
忘了这个男人第一次走进他店里是因为什么了,但是一看到这个男人黯淡的眼神他就觉得这个人和他应该是一样的人。这个人是个出租车司机,只有他知道,除了司机的人是真的外,其它都是假的。假的营运证、假的计价器、假的年检证……
那天他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很久,都是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直到司机无意间抱怨了一下很多乘客太聒噪。他们抱怨堵车怎么这么久,车费怎么这么贵。喋喋不休的声音常常让司机感到愤怒。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他神秘兮兮地问司机:“我有一种新产品,能让那些讨厌的人迅速安静下来,你有兴趣吗?”
“哦?”司机将信将疑。
他拿出一个车载的空气清新剂放在司机面前,司机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想拿起来看一看。
“别打开!”他忙按住司机的手。
司机吓了一跳,他说这里面有大量的镇静剂还有其它很复杂的药剂名称,总之能让人在很短的时间内进入到睡眠状态,类似于迷药,但是没什么副作用。
“这个真的管用吗?”司机还是有点怀疑。生活中充满了未知,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这种未知很是着迷,我很幼稚地觉得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未知,生活才变得有趣,也正是因为这种未知,生活才有意义。
但生活也不总是给你意外,平淡如水更是生活的常态。
然后我在等待未知的过程中已经习惯了冗长的平静,就像是一根枯木凝望着一潭死水。
逆来顺受或许是我在雾隐医院里学会的立身之道吧。
自从邬先生那件事之后,这段时间来我也直接或间接接触过雾隐医院里的各种各样的病人,有些让我哭笑不得,有些让我唯恐避之不及,有些则让我惺惺相惜,总之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里,这里依然可以看到人生百态,有也能感到世情冷暖。
如果能在这里了此一生,或许真的一个不错的归宿。所以我在余下的日子里和每一个人都保持着一个礼貌的态度,过去的经历不允许我在卑微地活着,当然太放肆的话也讨不得什么好处,不卑不亢才是一个人待人接物应该有的态度才对。
那是一个星期当中平淡无奇的一天,我吃过早饭之后早早就来到了活动区域,一踏进草坪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今天的病人似乎少了一些。我思考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雾隐医院探视开放的日子。
尽管我已经接受了现状,但一到了这一天还是多少有些失落的。因为我知道再也不会有人来探视我了。吴小兰不会再来了,这里给她留下的只有痛苦和遗憾。张柏霖也不会再了,他倒是时常照顾我,但是介于他的身份,他只能通过新院长来暗中给我一些照顾,比如偶尔给我带一些医院里无法吃到的食物,或者平常难得一见的物品等等。青胭也不会了,那一晚医院大乱之后,她就失踪了,我也托新院长调查过医院的监控,也没什么线索,就好像这个女人凭空消失了一样,其实如果她突然在我眼前出现的话,我还是很想原谅她的。
我躺在长椅上,不知不觉有泪水滑落脸颊,我这才意识到我哭了,也这才意识到或许我和外面的世界再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了,就像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过我这样一个人一样。
就在我沐浴在阳光下昏昏欲睡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摇晃我,我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长时间在阳光下让我有片刻地致盲感,好一会儿我才眯着眼睛看清了对面的人,是一个护工。
我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有事儿吗?”
护工对我说:“院长要见你。”
我“哦”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来跟着护工朝着新院长的办公室走去。谁知道这个家伙又要找我干什么,不过我以及习惯了他天马行空的想法,没准儿又是想到了什么可以活跃雾隐医院气氛的法子了。其实我并不讨厌这个人,也只有他才会时不时地想到我,和我说说话。
一走进新院长的办公室,还不等新院长和我说话,我本来还有些残留的睡意瞬间荡然无存,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本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的一个人,阿花。
新院长说:“小许,有人来看你……”
我没空搭理新院长,径直走到阿花面前,问:“阿花,你怎么来了?”
阿花一脸急切地说:“二十一号,我遇到困难了。”
呃,我觉得阿花应该是一直都不知道我叫什么,但是她一直记得我的病号,我觉得我的病号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我感觉要比其他人叫我的名字还要亲切。
新院长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他说:“你们别站着说了,坐下聊吧。”
我不知道阿花是不是还没有彻底康复,总是觉得她说话的方式和节奏还有些和常人不同。再加上她现在急得满头是汗,更是让她有一种语无伦次的感觉,我真担心她这个样子会被人误以为她犯病了,要是再被关进这里可就糟了。
我转过头,问新院长:“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院长耸了耸肩,说:“今天是探视的日子,这你是知道的,刚才一个护工说来了一个曾经的病人,我听着新鲜,从来都没有出去的病人再回来看望别的病人的,我就好奇地去看看。说来也巧,我来这里之前特意做过功课,你当然是重点要关注的对象,所以和你有关的一些人我也都做了功课,这个人自然也在其中,我简单地问了两句,果然是来找你的,我想既然是老朋友了,就别弄得这么拘谨,我就把她带到了办公室,你们在这里聊或许会舒服一些。”说着他又冲我挤了挤眼睛,补充了一句,说:“我够意思吧?”
我实在没心思和他逗闷子,我说:“阿花找我来到底干什么?”
新院长说:“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们俩聊就好,抱歉我不能让你们单独在这里聊天,但是我就在这里办公,放心我不会听你们谈话的。”说着他起身做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就问阿花:“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阿花支支吾吾地说了好一通,我这才听明白了她大概的意思,就是缘缘不见了。
我猛地站起身来,惊呼道:“什么?缘缘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