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玉笑了,原来虫子也有羞耻之心,它将自己藏了起来,也许是为了逃避世俗的眼光吧。
连续几个夜晚,彩玉都是在恶梦中惊醒。梦里,邻居的嘲笑变成了毒蛇,钻进彩玉的耳朵,爬进了她的心里。
彩玉的精神开始恍惚起来,耳旁仿佛总是响起“怪物”、“虫子”之类让她抓狂的词汇。
一天,那团虫子化成的茧突然动了一下,彩玉把那团微微颤动的茧拿到阳光下,仔细的观察。
茧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突然,一支翅膀一样的东西撑破了那团白色的茧,伸了出来。紧接着是身子、头。
一只蝴蝶在耀眼的阳光下展开了绚丽的翅膀。彩玉竟有片刻的迷离,她从没见过如此夺目的色彩。
忽然她意识到这只美丽的蝴蝶便是那只丑陋的虫子变化的。她迅速地捏住蝴蝶还没来得及晒干的翅膀。然后用力一扯,那只蝴蝶的美丽便不复存在了。
彩玉在嫉妒,一只虫子都可以变得如此美丽,可她的儿子却……
彩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回头望了一眼坐在地板上摆弄积木的儿子。
彩玉买回来一些天然的蚕丝,然后一点一点地缠到儿子的身上,儿子用力地挣扎,他不知道什么是恐惧,那不过是求生的本能罢了。
彩玉越缠越兴奋,蚕丝越缠越厚。儿子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许久,彩玉看着变成一团白色的茧的儿子。开心的笑了。
彩玉打开窗户,傍晚的阳光依然温暖。
在那漫天的云霞里她甚至看到了儿子破茧成蝶后的样子。
聚会
阿源稀里糊涂地走进了这家酒店,服务员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薛老板,还是老规矩吧?”
阿源有点诧异,服务员居然认识他。不过阿源还是含糊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把他领进了一间包房里便退了出去,不大一会儿便摆满了一桌的酒菜。
这时有一个人走进了包房里,看见阿源便笑着说:“呦,又是你小子第一个到!”
阿源隐约记得这个人是大学时代的同学,东野。
阿源尴尬地笑了笑说:“呵呵,真巧!”
东野也哈哈大笑:“你小子就是改不了爱开玩笑的毛病!”
阿源正要说什么,突然又走进了三个人,都是大学的同学。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家推杯换盏。你说一句我插一嘴地回忆着求学时代的种种趣事。
阿源看着他们,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是眼泪还是不知不觉地溢出了眼眶。他好像想来起了,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都会在这家酒店的这间包房里聚会。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大家散了吧,还要开车呢,就少喝点吧,明年再聚。
阿源正在兴头上大着舌头说:“没事,大家尽管喝,开不了车就坐我的车,我送你们回去。”
这句话像是犯了某种忌讳一样,大家都不说话了。阿源这才发现他们四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惨白,惨白得就像没有温度一样。
阿源打了一个冷战,破碎的记忆慢慢拼凑出了一幅完整的画面,他一下想起来了。去年的今天,那四个人好像坐在一辆车上,结果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没人幸免。
阿源的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刚想要逃离这里,却收回了刚刚迈出的脚。
因为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开车的那个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祖业
这个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个故事仅仅是个故事。
傍晚,夕阳把天边的云彩烤得一片火红。薛掌柜坐在自家棺材铺的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怎么不死一个呢?”薛掌柜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镇子里,已经两个月没有人去世了。这让薛掌柜本来就不算殷实的生活更显得捉襟见肘。眼看着自家的棺材要是再没有销路的话,薛掌柜一家就要睡棺材了。
薛掌柜把细长的烟袋在门前的石阶上用力地敲了敲,“这要是死一个人该多好。”薛掌柜这样想着。
“爹,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来人叫阿源正是薛掌柜的不争气的儿子,他刚在外面赌完钱回来,看见薛掌柜若有所思的坐在门前便说。
“有屁就放!”薛掌柜平时最瞧不上的就是自己这个儿子,更何况此刻心情不顺。
“您先别生气,我说的是天大的好事,这次咱家可发财了!”阿源不在乎薛掌柜的语气,两眼放光地说道。
“哦?什么天大的好事?”薛掌柜也来了兴趣。
“今天我在县城遇见了何员外,他说咱家的铺子风水好,做棺材生意可惜了!他还说只要咱家肯割爱,他绝不还价!您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处?”阿源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注意薛掌柜铁青的脸色。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了阿源的脸上。阿源捂住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爹,您这是干嘛呀?”阿源被打懵了,刚才的喜悦荡然无存。
“干嘛?我就是要打醒你这小王八羔子!我告诉你,我就是去要饭也不会把铺子盘出去,这可是咱家的祖业,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薛掌柜说得斩钉截铁。
“爹,咱何必跟钱过不去呢……”阿源不理解父亲的坚持,他觉得世道这样乱了,父亲还守着可怜巴巴的祖业,这就像是捧着金饭碗要饭一样。
薛掌柜抬手又是一个耳光,把阿源还没说出来的话给打了回去。
“我告诉你,你如果想打这铺子的主意除非我死了!”薛掌柜说完便扬长而去。
阿源用手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狠狠地说了一句:“这可是您说的!”
终于有人人死了。可是薛掌柜的棺材依然没有卖出去。因为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薛掌柜的结发原配薛李氏。
痛不欲生的薛掌柜用一口比平常大得多的棺材承殓亡妻。那是一口通体猩红的寿材,从做工到用料薛掌柜都用足了心思。本来那是为他自己准备的,想不到却提前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