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错了,自由活动不但照常进行,而且时间加长了,午饭过后都不允许回到病房,只许继续在活动区域里自由活动。我注意到医院的所有病人都集中在这一小块区域里。护工的人数也增加了几倍之多。
我这还是第一次在雾隐医院里看到这么多人,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找到邬先生已经是在下午了,他平时常坐着的那张长椅上也挤满了其他病人,他只好坐到了一棵树下。
我避过了一个个病人,终于也坐到了那棵树下,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没有看他,只是小声说:“喜顺死了。”
邬先生沉吟了一下,说:“我想到了,雾隐医院里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了。”
我小声问:“大爷,喜顺到底是什么人?”
邬先生说:“这个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有机会和你说个明白了。”
我想了想,有些莫名地激动,我继续问:“大爷,您说是我们可以离开了吗?趁现在医院已经乱做一团了?”
邬先生摇了摇头,说:“小伙子,水至清则无鱼,越是清澈的水里就证明没有鱼生活的痕迹。同样的道理,医院里越乱,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别说你和我出不去,就连一只老鼠恐怕也走不出医院的大门。”
我手足无措地问:“那……这……”
邬先生摆了摆手,说:“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你还是说说喜顺是怎么死的吧。”
我说:“我也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是被那个新来的病人,就是那个叫乔纳森的人杀死的。”
邬先生挑了挑眉毛,问:“是他?”紧接着他有冷笑说:“真是有意思啊。”
我说:“他差点还杀了我。”
邬先生说:“杀你?没道理啊。”
我激动地站起来说:“怎么没道理,我撞见了他杀人,所以他想杀我。大爷您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形,那个王八蛋好像是个武林高手,他两三下就制服了我,我都没看清他的手法,我猜不是用了凌波微步就是踏雪无痕……”
邬先生一脸困惑地看着我,问:“小伙子,你在说些啥呀?”
我还想解释,可是一想还是算了吧,肯定会越说越乱。我只是提醒邬先生说:“那个家伙总之很危险,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危险。”
邬先生不置可否地说:“看得见的危险未必就真的危险,看不见的危险才最致命。”
这回轮到我听不懂了。
不过邬先生也没多说什么,他问:“今天会有雨吧?”
我想起来青胭对我说过,今天会有一场中雨,大概在夜里下起。我点了点头说:“有雨,可能还不小呢。”
邬先生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经得起这场雨夜了。”
我笑着说:“大爷,您在病房里还担心这与干什么。”
邬先生没说话,只是把眼睛看向了别处。我也顺着邬先生视线的方向望去。
我看到医院里的几个强壮的护工正扛着一顶顶帐篷来到了活动区域里,我茫然地看向了邬先生。
邬先生苦笑着对我说:“小伙子,喜欢露营吗?”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我之前一直很不解,到底是多么无耻的人才会说出这句话。可当我在雾隐医院里生活了这么久之后,才越发觉得这句话充满了了解人性的智慧。
我看着护工在活动区域里紧张地忙碌着,一顶顶帐篷很快就支了起来。
我有些不知所以,就问邬先生:“大爷,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邬先生阴沉着脸,好半天才喃喃地说:“看来你说的那个外国人不简单啊,喜顺的秘密藏不住了。”
我赶紧说:“是啊,那个家伙看样子就很难缠,本来他应该是来找我取走秦湘留在我这里的一件东西,可我把东西交给他,他却不接下,还说什么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先做完,总之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邬先生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狰狞,他说:“既然不想走,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我吓了一跳,我从没见到邬先生流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我说:“大爷,留这样一个人在我们身边就像是把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枕在身下一样危险,我们应该想办法把这个人驱赶出雾隐医院。”
邬先生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说:“小伙子,别在浪费时间了,就像那个乔纳森说的,他肯定要先做完他认为最重要的那件事之后才会离开。”
我说:“我只要一想到又那样一个家伙在这里,我想我连睡觉都不会安稳的。”
邬先生还是持悲观的态度,说:“小伙子,听我的,暂时不要再和那个人有任何冲突。他不是我们的目标,别让这个人打乱我们的计划。”
我也来了倔脾气,我觉得邬先生是因为年纪大了,遇到什么事首先想到的都是如何息事宁人。其实我之前也是这种性格,可吃过亏太多了之后,就会明白什么叫人善被人欺。这一次我不想听邬先生的,我要自己想办法,我对他说:“大爷,我还是想再最后试一次。”
邬先生摇了摇头,说:“那随便你好了,晚上我们再见吧,到时候我会给你讲一讲你想听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说:“大爷,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邬先生又变成了那个慈祥的老者,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背着手向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走去,现在这里实在太拥挤了,对邬先生来说,这样的环境聒噪得让人抓狂。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邬先生说晚上见,晚上我们怎么见?雾隐医院从来都不会让病人在入夜后走出病房的。
可邬先生已经走远了,他自然不会再回答我。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我找到了青胭,对她说:“快带我我去见天机道长,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青胭有些为难也有些担忧地问:“你没事吧?找他干吗?”
我说:“这件事太复杂了,我和你在这里说不清楚,你只要带我去找他就好。”
青胭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请示一下他,我很快就回来。”
我点了点头,说:“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一定要快。”
青胭走了之后我又变得焦虑起来,我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效,可不做的话肯定就不会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