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腻的声音带着轻蔑，像一桶凉水将热络的气氛浇了个冷透。
陈凯的眉头皱了起来，扭脸看着吴明身旁满脸脂粉的女人，神情不悦。
“吴老哥，你这出口贸易的对家，换的挺勤啊？不给我介绍介绍？”陈凯淡淡道。
出口贸易这词儿，是陈凯和吴明有次在酒桌上闲聊的时候，灵光一现脱口而出的俏皮话，算是几乎只有他们两人才懂得黑话。
这个思路解释起来，还有点复杂，但总归离不开吴明迫切想要孩子的这个核心。
吴明对自己无法生育的情况，也不是不知道，年轻的时候，一个人打拼，没老婆也没儿没女，还没觉得有什么。
但等功成名就了，也到了中年危机的年龄，膝下还没有个一儿半女，心里面就开始觉得不得劲了。
自己累死累活半辈子，好不容易打出了一片天，图啥？
就算后半辈子享受荣华富贵，但自己总有老有死的那一天，到时候，自己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家业，给谁？
给外人？凭什么？
全部捐了？又舍不得！
加上其他种种原因吧，在什么事情上都大气洒脱的吴明，到了中年，偏偏跟这事较起劲来。
国内国外各大医院去了无数，民间土方偏方也试了不少，什么补肾的壮阳药材，这些年不知道砸下去多少钱了。
但一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年过四十迈向五十，膝下还是无子无女，已经快急疯了。
虽然明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是吴明显然已经魔怔了，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失去了理智。
也不知道那一天，想起医生说过生育这件事，与男女双方都有关系，于是开始疯狂换女人。
说的是既然男女双方都有关系，那就多换些年轻健康的女人试试，能提高一点几率是一点，万一就着床了呢？
所以，这些年来，身边的女人就没缺过，也没有一个长久过。
总是试了几个月，不行，再换下一个，有段时间真急眼了，同时跟五六个女人进行播种试验。
但老话说得好，没有耕坏的田，只是累死的牛。
何况还是一头老牛耕五六块良田。
没多长时间，那五六块良田倒是滋润得桃花满面，吴明却差点不行了。
之后调养了大半年，才将虚空过度的身体勉强恢复过来。
最后，还是对生命的渴望略胜一筹，吴明虽然还是迫切地想要孩子，但有了这么一场教训，也不再敢拿自己命开玩笑了，重新回到了一对一的播种模式。
但除了想要孩子这件事上犯魔怔，吴明在其他方面都是个敞亮人。
每一片播种的良田，他都事先跟她们说清楚了情况，明确告知只是拿她们当一个生育工具而已，同时还许诺了不菲的报酬。
如果万幸，真的有了孩子之后，只要是自己的，另外还有报答。
对此，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也都欣然接受。
本来，她们跟着吴明，也不是图他这个人，摊开了说明了，双方都爽利。
到时候若真是万幸，怀上了崽，怀胎十月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跟做生意一样，何乐而不为？
故而，陈凯笑言吴明这是在做“出口贸易”，而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就是他做“出口贸易”的合作对象。
陈凯说这个，自然不是什么好话，话语中的讽刺意味，还是很明显的。
不过这四个字里面，“出口”二字的意味，值得细细玩味，所以即便吴明是戏中人，也不禁笑出声，说他这个比喻简直绝了。
至于恼羞成怒什么的，自然不至于。
毕竟陈凯这讥刺的刀尖，基本上都是朝那些女人的身上捅过去的，吴明自然不会为一批工具，跟兄弟闹什么不愉快。
这话，是当时在乾盛集团初步崭露头角，还意气风发的陈凯，当着吴明当时的“合作对象”的面说的。
酒桌上，那个女人的脸都青了，但也还是得僵着脸挤出微笑。
但那之后，陈凯就没再干这种事了。
毕竟他跟那些女人，又没仇没怨的，虽然看不起她们的行径，但也没必要得罪她们，当场让她们难堪。
第二天，陈凯就花了刚到手的所有奖金，给那女人送了好几个价值不菲的包，当面亲自道歉了，那女人倒是受宠若惊，还以为陈凯看上她了。
而陈凯只是在心里将此当做是酒后失言，对自己的一个小小的警示。
不过他和吴明两人私底下的时候，这个精妙的比喻，却不时被提及。
如今陈凯当着那女人的面，再次提起“出口贸易”这词，吴明就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很不高兴了。
不过那女人却不知道其中的文章，皱着眉头，翻动着嘴皮叨叨：“出口贸易？什么出口贸易？”
“给老子闭嘴！”
吴明转头冲那女人吼了一声，然后又向陈凯赔不是：“新鲜货，不懂规矩，老弟别生气。”
陈凯没接这句话，而是看向齐野狐，明显是让他拿主意。
齐野狐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陈凯脸色这才好转了许多。
吴明也是个长袖善舞的角色，见状后对齐野狐赔笑道：“小神医，抱歉抱歉，在下管教不严，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齐野狐和善伸手，和他握了握，笑道：“我叫陈哥一声哥，陈哥也称您一声哥，您这么客气，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吴明哈哈一笑：“那我们也别那么拘谨了，不嫌弃的话，你也跟陈老弟一样，叫我一声吴老哥，我就叫你一声齐老弟，怎么样？”
“那自然好，亲切。”齐野狐从善如流。
“好，齐老弟！”吴明又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我们就别再这吹冷风了，里面走里面走。”
接下来的事情，钱莉一个女士，也不好参与，于是便以办房产转让最后的手续为由，先离去了。
目送钱莉上车离去之后，一行人才往明珠会所里走。
齐野狐隐晦地瞥了那叫姚艳的女人一眼，迈着步子跟上。
他看那女人一眼，自然不是那女人有多好看，也不是记恨上了。
而是他觉得这女人有些不对劲。
就刚才她那得罪人的话，要是换了别的脾气不太好的人，直接就拂袖走人了。
还好是齐野狐是个刁民，自小在村里和人对骂的话都比那脏一百倍，委屈更是吃了满肚子，应对这么一句话，自然风轻云淡。
可是能在吴明这种人身边待着，她自然不是白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会是什么后果。
而且吴明骂她的时候，她虽然也住嘴了，但面上的不屑却没有丝毫收敛，甚至还明目张胆地撇着嘴，显然对吴明，也没有太畏惧。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哪有一个金丝雀，不看主人眼色行事的？
齐野狐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也就三五分钟之后，他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来来来，里边请。”
吴明热情地将众人引向古色古香的套房，套房中间的红木桌旁，却已经有一人落座了。
“这是？”陈凯看了吴明一眼，面露疑惑。
吴明面色有些不自然，眼神向齐野狐瞟了一眼，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这位是简仁医生，是我专门为明哥找的专家，，在米国排名仅次于哈佛医学院的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博士毕业。治好过许多类似明哥这样的病例。”
“正经的世界名校毕业，比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自称什么神医的土郎中要高明太多了。”
又是那道娇得发腻的声音，那个叫姚艳的女人下巴高抬，看着齐野狐的陈凯，眼神不屑。
而那个叫简仁的青年男人，配合地站起身来，骚包地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含蓄一笑，冲齐野狐和陈凯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个叫简仁的，确实卖相极好。
身材颀长，相貌俊秀，一身白色休闲西装衬托着气质，妥妥的白马王子。加上一副金丝眼镜，更添几分书卷气。
这姿色，放到哪个会所去，都是妥妥的抢手货。
可惜陈凯也不是来欣赏美男的，听到这话之后，直接翻脸。
“吴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凯有理由生气，齐野狐的神乎其技的手段，他见识过，也跟吴明详细说过。
这样的手段，用来给吴明解决生儿育女的问题，在他心里，简直是一种侮辱。
可是他也知道吴明这么些年来，为了这事遭了多大罪，所以才好心好意将齐野狐推荐给他，陈凯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鼓起勇气跟齐野狐说这事的。
所幸齐野狐并不介意。
眼下，人到场了，先是被一妖艳贱货出言不逊，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什么海归博士？
这不是摆明了信不过齐野狐吗？
这不仅让陈凯没面子，还是打齐野狐的脸，这让陈凯如何不怒。
不说医术，单以齐野狐现在的身份，如今盛海，谁敢这么对他？
这老哥怎么一碰到生孩子的事情，脑子怎么就拎不清楚呢？
陈凯生气的同时，还不忘为吴明考虑，夹在中间，实在是两难！
所幸吴明还是保留了一点智商的，惭愧地笑道：“陈老弟啊！你也知道，哥哥这块心病，已经好几年了！如今都四十好几了，我是真的急啊！”
“我不是不信你，也不是不信齐老弟，但这么多年，我已经失望够了。现在哪怕多一丝希望，对我来说，也是个很大的安慰啊！”
“简仁医生是百忙之中抽空从米国飞回来的，今晚就要回去，时间实在是太赶。要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让场面变成这样。”
“你……”陈凯只吐出一个字，看着吴明为难的神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最后只能叹气一声，回头看着齐野狐，带着请求的意味。
齐野狐对此其实并不在意，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被那简仁抢了先。
“吴明先生何必如此？医者父母心，最终的目的都是为病患解决痛苦，心思不应该放在那些无聊的虚荣和争端上。”
他推推眼镜，眼睛透过镜片看着齐野狐，还是含蓄又骚包的笑：“如果有人为此心生不快的话，我想，这个人连基本的医德都不具备。”
“我有理由质疑，这样的人，配不配成为一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