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兜帽下那如同骷髅厉鬼一般的面庞，齐野狐瞳孔微缩，有一瞬间的恍神。
虽然对方已经瘦到脱形，用判若两人来形容都不为过，但他还是一瞬间就认出来，面前这个人，就是程俊彦！
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了解程俊彦，也不是因为他眼力惊人，而是在与唐秋池交手的时候，他就有了猜测。
在他还没有得到生死玄经前，为了找程家借钱，打听过不少程家的消息。
除了一贯神秘的程开颜，和从小就去了巴蜀的程俊彦，这两人的消息他没有丝毫收获以外，其余的人，从长相到信息，能够打听到的，他几乎都烂熟于心。
其中，自然也包括与程家大公主程欢颜，在一年前成婚的程家姑爷，汤从。
而汤从，就是唐秋池潜藏在盛海用的化名。
所以齐野狐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知道此事与程家脱不了干系。再从他的手段来看，又是毒，又是暗器的，自然而然就猜到了唐门的身上。
而唐门，最对自己恨之入骨的，那也就只有程俊彦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虽然唐艳雪也是唐烛尘的妹妹，但是唐烛尘想要对付自己，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而且，好歹是凝神境的强悍武夫，且来者不善，宁家自然时刻盯着他，不可能让他有工夫对自己出手。
有了这个前提，即便程俊彦已经瘦到脱形，但只要没有整容，眉宇间还保留着原本的底子，齐野狐一眼将其认出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依旧被他如此大的变化给震惊了一下。
之前他还奇怪，程俊彦连行气境都没有达到，居然敢对自己动手，是谁给他的勇气？
如今交手之后，却是了然了。
以对方如今的实力，甚至都隐隐比当时的甄屹钊，都要更胜一筹，也不怪他敢与自己正面交锋。
程俊彦短短时间内，实力突飞猛进，这其中的原因，齐野狐大致能够猜得到，也知道其惨烈的代价，肯定不止是样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么简单。
不过，这就不是他会去关心的事了，除了心里赞一声，“唐门好手段”之外，并无其他想法。
短暂的一恍神，齐野狐的动作出现了迟滞，这本是微不可察的一瞬，但是在他们这个级别的交锋中，一瞬间的时间，极有可能左右战局。
程俊彦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破绽，狞笑一声，抓起长风衣的衣摆猛然一甩。
黑色衣摆如同苍鹰的羽翼，骤然展开，藏在风衣之下的各色暗器，像是密集羽箭一般，以瓢泼之势，朝齐野狐兜头笼罩而下！
足足密集了一倍的暗器暴雨，迎面袭来，齐野狐眼中青芒急闪，激射而来的暗器在他的眼中，陡然慢了起来。
于此同时，体内的生玄气种子如同心脏一般跳动，收缩之后猛地一鼓！
海量的生玄气自其中倾泻出来，在经脉之中形成开闸泄洪一般的磅礴壮景，丰沛且猛烈地奔涌！
齐野狐手上的速度陡然倍增，一片银光倾泻而出，绵密如初春细雨，势狂如隆冬巨雹！
轰隆巨响在火幕之处猛然爆发出来，银针与暗器之间，如同炸起一道真正的巨雷，使人耳膜欲裂，心神剧颤。
火花爆闪，雷霆轰鸣，银针和各色的暗器撞击之后飞溅出去，如烟花璀璨之后的余烬。
几乎达到承受极限的海量生玄气，在经脉中如洪水一般肆虐奔涌，让齐野狐全身瞬间通红膨胀起来，连带着眼球里面，也布满了血丝。
眼球中的毛细血管纷纷炸裂，渗出来的血液充满他的眼球，使得两颗眼白顷刻之间变成透亮的血色，然后在转瞬之间，又变成猩红。
“噗噗噗！”
体表的肌肤也开始撕裂，血液从血管里面迸射出来，转瞬之间就浸湿了齐野狐的衣服，
额角脸庞，数道血液如同小溪，蜿蜒而下，双手之上，也是已然鲜血淋漓。
齐野狐大半张脸被鲜血覆盖，难以名状的痛楚，让他面容极度扭曲，眼角疯狂地抽搐着，两颗猩红的眼珠凶光暴涨，其中的狰狞和疯狂，更甚程俊彦。
经脉撑张欲裂，齐野狐受不了如此汹涌的生玄气，将双手作为泄洪闸口，澎湃的生玄气附着在银针之上，白色的毫芒疯狂倾泻！
见齐野狐的攻势陡然凌厉许多，程俊彦眼珠兴奋地狂颤，大声狂笑起来。
于此同时，他干瘦的身形也猛地膨胀起来，手上动作也陡然快了数分，挥洒出的每一枚暗器都裹上了墨绿的真气。
墨绿和乳白的金属浪潮以更加激烈的势头，轰然相撞！
雷霆般的轰鸣成倍爆响，绿的白的火花如浪花飞去，璀璨的火幕颜色各半，妖异十足。
整个场面，整整持续了五秒。
五秒之后，火幕熄灭，雷霆乍收！
突然的安静使得场面陷入诡异的死寂，滚滚的闷雷声，在空阔的明珠会所里回荡之后，向此处重新压来，显得悠远又深沉。
滚滚的回声中，两人相向而立，十指间都滴落着淋漓的鲜血，在脚下汇成浅浅的小滩。
齐野狐腰间的银针已经告罄，程俊彦也是一样，藏在风衣之下的暗器，在方才已经尽数倾泻而出。
方才暗器激荡起来的狂风，已经将程俊彦的兜帽掀开，形如骷髅的面目暴露在灯光之下，盯着齐野狐，咧嘴神经质地笑着。
“长进挺大啊！”
齐野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淋漓的鲜血，却反而将血液在脸上抹开了。
“不然也不敢站在你面前啊，齐哥！”程俊彦咧嘴笑道，末两字从他齿缝间挤出来，带着浓烈的恨意。
齐野狐不以为意，撇嘴笑笑。
发泄了陡然狂暴的生玄气之后，他舒服了许多，由此带来的伤势，也在运转生玄气之后，尽数恢复。
两人看起来同样的狼狈，但其实现在身上带伤的，只有程俊彦而已。
当然，这完全不足以让齐野狐放松，当时甄屹钊在胸骨断折的惨景之下，还靠着磅礴的真气撑着，跟没事人一样，与自己厮杀了许久。
程俊彦这点皮外伤，压根儿算不得什么。
反倒是他自己，神魂的伤势愈发恶化，强制缠缚住他神魂的红线扣，也有丝丝红线在不断崩裂、复生。
情况很不妙！
看着他的笑容，程俊彦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但瞬间又消散了去。
水箱之中，水位已经快要到顶，曹庞艰难地挣扎上浮，仰起脸，只剩一个鼻子还能浮在水面上，艰难地呼吸。
程俊彦得意地看着齐野狐：“可惜了，银针耗尽，你也没有救得了那个胖子。接下来，想要救他，你还得先过我这关。不过，到那时，他估计也已经溺死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慢慢死去的感觉怎么样？齐哥！”
他仰天大笑。
对此，齐野狐只是淡淡道：“不见得。”
程俊彦只当他是嘴硬，刚想嘲笑，却听耳旁传来清脆的开裂声，水箱的玻璃四个角同时绽开雪白的裂纹，随后“哗啦”一声，骤然崩溃！
巨大的玻璃如同冰消，满箱的水找到奔流的方向，哗哗奔涌，挟裹着破碎的玻璃片，冲刷到两人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