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要挤爆脑袋的巨大压力散去，程俊彦心神一松，昏死了过去。
齐野狐瘫倒在地，捂着心口，每一口呼吸都小心翼翼，已然脱力。
看着他无力再起的模样，萧潇心里的恐惧，消散了大半。
金彰说的果然没错，只要一击必杀，击中要害，齐野狐那仿佛永远也能不死不伤的诡异手段，就告破了。
“干得漂亮！”
植入耳道的耳机里，传来金彰兴奋的大叫。同时，也有椅子腿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
萧潇能想象到对方激动得从椅子上猛地站起的场面，心里一松，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是一道声音飘来，却让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神情不自然起来。
“为什么……”
声音颤抖而虚弱，萧潇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到曹庞苍白的脸上尽是震惊，愣愣地盯着她。眼神的情绪，全是不敢置信。
“潇潇，你……为什么？”
他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忽然觉得惊慌。
萧潇看着他，眼神躲闪了一瞬，随后变得坚定起来：“胖胖，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了。”
“什……什么？”曹庞像是没听懂一样。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不明白吗？”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穷就是原罪！没有钱，就只能被当做虫子，任人踩踏！”
“那些有钱人，能够花我们用大半辈子才能挣到、甚至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买一些屁用没有的东西。而我们为了能有一个家，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努力五年、十年，却连一个厕所都买不起！”
“你还在怪我把钱用来救姚艳他们了吗？”曹庞小心翼翼地问。
萧潇摇头，看向他，眼神平静：“你还是不明白，重要的不是那三百万，而是这个社会规则。”
“如果我们不是在孤儿院长大，而是出生在有钱人家，我们不会只是为了一个小家，而省吃俭用地发愁。如果我们有钱，从小到大，也就不会遭到那么多的白眼、欺凌！更不会有人敢随手甩我巴掌，扯我的头发拖到他面前，只因为我说话声音小。”
“如果我们有钱，孤儿院也不会像现在那么窘迫，连维持都困难，还要被迫拆迁，每天还有瘪三上门闹事！”
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她顿了顿，随后恢复平静的语调，对曹庞说道：“胖胖，这个社会，是吃人的。”
曹庞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勉强地笑着：“可是，如果不是在孤儿院长大，我们也不会认识啊。”
发现自己说了半天，完全是鸡同鸭讲，萧潇失望地晃了晃脑袋。
叹了一口气，她指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齐野狐，对曹庞道：“事到如今，不妨跟你说清楚了吧。”
“这个人，我很早就知道他，那二十万，就是从他身上挣来的。当时一个富家子追我们医院的一个医生，他和医生走得比较近。就这一个消息，值二十万。”
不知是自嘲还是感叹，她轻笑了一声。
曹庞心里一惊，关于那二十万的由来，当时萧潇说是因为一个突发状况，她应对及时，救了某个有钱人一命，对方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给她包的红包。
因为华山医院本就有名，住院的有钱人也不少见，故而他只是感叹萧潇运气好，也没有怀疑。
却不想，原来那钱，是这么来的。
齐野狐还未失去意识，也听得清楚。
心里顿时明了，原来那晚甄孝仁突然发难，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文章。
“从那一天，我终于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们都活在同一片天下，但生活的，却不是一个世界。”
她笑了笑，曹庞那陌生的眼神，她自然看得清楚，但却不在乎了。
曹庞的想法她明白，因为以前她也一样。如果不是那二十万，和甄孝仁粗暴撕扯她的头发，现在的自己，应该也还是那么单纯天真。
“还有，你拿去救姚艳他们的那三百万，其实也是从他身上挣来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那个破碗是古董吧？”她笑了，“别异想天开了，你那一堆东西，全都是破烂。那三百万，是金彰知道你和这个齐野狐关系不错，买我随时向他提供齐野狐信息的钱。”
“你看，这就是有钱人。三百万哪……你说我们如果老老实实地挣钱，多久才能挣到这么多？半辈子，还是一辈子？”
她神情恍惚，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我选择拿钱去救姚艳和简仁，你才会那么生气。”曹庞梦呓般低声喃喃。
“一方面吧。”萧潇回神，冲他一笑，“但最主要的，还是觉得美梦破碎了吧。我们一直努力不就是为了一个小家吗？眼望着梦想终于要成真 却突然成了泡影。”
“三百万，不过是这个有钱人一时兴起的小赌注而已，但却轻而易举地毁掉了我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
她指着昏迷的吴明，语气里没有愤恨，只有无限的唏嘘。
很快她又重新笑了起来，扶着耳旁的发丝，欢快道：“不过没事，胖胖，很快我们就又有钱了，齐野狐一死，金彰会给我很多钱！不再是区区的三百万，而是一千万！一千万！”
“就算解决孤儿院的麻烦，我们也还能剩下许多，离开盛海，这些钱够我们舒服一辈子了！”
曹庞苦笑：“你觉得，我能够当做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为什么不？”萧潇瞪大眼睛，“你以为这个叫齐野狐的是什么好人吗？别开玩笑了！告诉你，那个有钱的公子哥，在我提供给他消息之后，就去找他麻烦去了。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当天就死了！”
萧潇莫名激动起来：“你还觉得他是好人吗？你以为自己真的了解他？你们才认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跟这没关系，跟这没关系啊，潇潇！”曹庞突然爆发，满面热泪。
萧潇愣住，她太了解曹庞了，看他的表情也就知道，今天的事，曹庞是注定无法释怀了。
自己为两人规划的未来，曹庞也并不领情。
萧潇突然很难过，自己做了这么多，到头来，最在意的那个人，却不领情。
她闭上眼，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再睁眼，眼底已是冰凉一片。
“随你吧，你若不愿，以后只有我一人，也是可以的。”
曹庞看着她冰冷的脸庞，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