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会所，灯火通明。
照片发过去之后，程俊彦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一旁的金彰关切问道。
他坐在一旁的红木螭纹雕花椅上，屁股下是一个绵软华贵的苏锦坐垫，这本来是吴明给自己准备的，如今被他鸠占鹊巢了。
程俊彦转过身来，看着他咧嘴一笑，嘶哑道：“上钩了。”
“呼——”金彰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我还担心饵料分量不够，他不上钩呢！”
他扭头看向水箱里昏迷不醒的曹庞，和水箱外，如同死狗一样蜷缩的吴明，神情戏谑：
“一个认识才不到两个月，一个只有一面之缘，为了这么两个货，他居然真敢单刀赴会。宁家的这位准姑爷，还真是义薄云天啊！”
程俊彦将手机随手一扔，“热血上头，通常结果都不会好。他既然不怕死，那正好，我送他一程。”
说到这个，金彰面色一肃：“你确信自己有把握吗？这番布置之后，我若是还留在盛海，绝对是十死无生的境地。即便离开，若是不成功，马先生也只会把我当做一枚弃子。”
这次的计划如此激进，除了有程俊彦加入的原因之外，更多还是因为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对付曹庞的手段，虽然卑鄙恶心人，但却都是明面世界里的小手段，齐野狐即便知道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即便是要找自己的麻烦，也都会控制在明面世界的规则之内，至少不会伤及性命。
但他忘记了，严格说起来，齐野狐本来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哪里会跟他这么讲究？
所以在听程俊彦说，齐野狐直接驱车上门来之后，他就慌了。
然后火速和程俊彦联手，布下了这么一个局，等着齐野狐来钻。
这个局极其粗暴，以金彰以往的手段来看，这压根儿都不配叫做一个“局”，太过直接粗暴，没有那种绵刀子杀人的美感。
不过，现在生命攸关的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个局中，最关键的一环，还是程俊彦。
如果他没有将齐野狐干掉的实力的话，不管他们如何布置，大费周章将齐野狐引入瓮中，一切都是无用功而已。
虽然程俊彦自信满满，但是金彰还是忍不住担忧。
毕竟，连甄屹钊在死在齐野狐的手上了，区区一个程俊彦，真的够看？
若不是时间紧急，加上没有别的选择，他真不会如此仓促，选择和程俊彦联手。
程俊彦也知道他的担忧，但却不以为意，瞥了他一眼，道：“我来，是找齐野狐报仇的，而不是来送死的。”
“齐野狐若是全盛时期，我自然没有那么大把握，但是现在嘛，呵呵呵……”
他笑起来，嘶哑的笑声在哗哗的流水声中，显得愈发阴冷。
他志在必得的表现影响到金彰，让后者悬着的心，也不由落了回去大半：“如此最好。”
程俊彦扬了扬眉毛，阴笑道：“不过为了以策万全，我们还需要最后一环。”
金彰眼神微动，这最后一环，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并不知道。
虽然程俊彦一开始就说，动脑子的事情交给金彰，自己只负责将齐野狐的脑袋割下来。
但显然，他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程俊彦熬过了唐门秘法非人的折磨之后，唐烛尘就将唐秋池和唐西窗的指挥权，交给他了。
在这一次的计划中，前者依金彰所言，抓来了曹庞和萧潇。
而后者，被程俊彦指派出去之后，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正要开口询问，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却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程俊彦眼睛一亮，满是血丝的眼球仿佛放出了两道血光，他豁然站起身来，哈哈大笑了两声：“来了！”
金彰心中更加好奇，眯眼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
为了方便之后动手，两人所在的位置，在明珠会所三楼的露天场地，平日里会所的一些聚会活动，便是在这个地方，非常宽敞。
唐西窗的身影从走廊里出现，不过最先吸引程俊彦的，还是他肩膀上扛着的枯瘦身影。
枯瘦的身影软塌塌地耷拉在他的肩膀上，两条胳膊随着唐西窗的步伐的节奏，一晃一晃的，显然已经昏迷。
“嘭！”
走进之后，唐西窗将肩上的人扔到两人的脚下，借着明亮的灯光，金彰一眼便认出来，这昏迷的人，赫然便是胡云！
“按照你的要求，这个老头，还有孤儿院里的其他人，全部都带回来了。还有一个昏迷的老太太，反正也不重要，我就懒得搬。”
“宁家的人我也没动，不过至少明天中午之前，他们醒不过来，影响不了今晚的事。”
唐西窗冲程俊彦说明情况后，便不再说话。
金彰先是诧异了一瞬，随即惊喜万分，有了胡云在手，不怕齐野狐不乖乖就范！
同时，他也为程俊彦的胆大包天感到深深的震惊。
虽说他也知晓胡云对齐野狐的重要性，但是由于不敢太过得罪宁家，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敢在胡云身上动心思，因为对方身边，有宁惊猿和宁十三守着。
就连通知齐野狐来此的时候，也是他叮嘱的程俊彦，让齐野狐一个人过来。
为的，就是不把宁脱兔和宁鸣蜩给牵扯进来。
削弱齐野狐的助力，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考虑，最主要的，还是怕误伤了宁家这两个宝贝疙瘩。
若是这两人真有了个好歹，到时候就算是弄死齐野狐，完成了马斗器给他的任务，自己也及时离开了盛海，宁家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清楚地知道，宁家要是真对他赶尽杀绝的话，马斗器也保不住他。
当时程俊彦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他还以为对方跟自己想的一样，而事实证明，程俊彦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宁家报复的事情。
他要齐野狐孤身前来，只是单纯为了削弱对方的助力而已。
能在宁惊猿手下抢人，充分证明了唐西窗的实力，而敢从宁家人的手下掳人，则更证明了此人的底气！
“唐门，何时那么豪横了？”
金彰心中暗道，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胡云，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沫。
不过显然唐西窗做事还是有分寸的，虽然对宁惊猿和宁十三下手了，但从他的话语中可以得知，并没有将二人如何。
这便是给宁家的一个信号了，相信宁家也能看得出来，不会在这件事上过多追究。
毕竟，唐西窗给两人，留了一条命……
金彰心里惊疑不定，而程俊彦却没有在意他的想法，“哈”地怪笑一声，吩咐道：“按照我之前说的去布置吧。”
唐西窗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抓着胡云的裤腰，将其一把拎了起来，转身离去。
金彰不明所以，皱眉问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程俊彦盯着他，双目圆瞠，满是血丝的眼球中间，漆黑的瞳孔兴奋地颤抖起来。
他声音狂热，压抑着激动颤声道：“让齐野狐就这么轻松地死了，那也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死之前，生不如死！”
程俊彦全身笼罩在黑色的长风衣下面，如同骷髅一般的脑袋上，布满血丝的眼球兴奋圆瞠，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般。
金彰看着对方眼球里自己的倒影，被他突然爆发的癫狂给吓到。
他突然之间，有些担忧，不知道自己这次和他合作，到底是福是祸。
……
……
黑色的越野一路疾驰。
沿途中，不管是绿灯还是红灯，全部忽视，气势彪炳得一塌糊涂！
视野里的街景飞速倒退，齐野狐看着驾驶座上一脸冷肃的宁脱兔，突然有些恍惚。
上次这么飙车，是被甄孝仁追逐的那个暴雨夜，那晚开车的，是陈医生。
说起来，两人好久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那几套定制的西装，做好没有……
“不用太担心，赶得上。”
宁脱兔以为齐野狐在担心曹庞的安危，开口安慰道。
“这我毫不怀疑。”齐野狐摸了摸鼻子，笑道。
这一路连闯红灯，横冲直撞，要是还赶不上，那就太过分了。
宁脱兔敏锐地察觉到齐野狐话中的戏谑，横着眼狠狠地瞪了他一下。
齐野狐讪讪一笑，扯开话题道：“希望那张照片不是之前拍的，要是曹庞和吴老哥出事，不管他是谁，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确定了是谁吗？”宁脱兔沉默了片刻，问道。
“除了金彰那个王八蛋，还能有谁？”齐野狐冷笑一声，又道：“不过除了他，打电话那个人是谁，我倒是没有头绪。”
那张照片里，金彰虽然没有出镜，但是从关着曹庞的水箱的玻璃倒影中，齐野狐还是看到了一旁的金彰。
至于拍照的那人，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相貌也被兜帽的阴影挡住，看不出是谁。
只看出来，那人极瘦，瘦到皮包骨头的地步。
“听语气，他似乎和你很熟，而且也对你敌意很深，不像是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宁脱兔道。
齐野狐点头，宁脱兔说的东西，他也听出来了，只是在脑子里翻了一圈之后，还是没能拎出一个人来，符合那个人的形象。
毕竟，那么难听的声音，只要听过一遍，印象绝对深刻。
但是他的印象中，压根找不出这么一个破锣嗓子来，而且，那声音也不像经过软件处理的样子。
“算了，没必要为这种事儿费脑筋，总会见面的。”齐野狐将目光移向前方。
明珠会所门口那巨大的石柱，已经出现在视线中，且飞速地变大。
嘎吱——
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在地面上划出四条青黑的痕迹，青烟从底盘下袅袅升腾，带来一股焦糊味。
明珠会所灯火通明，雪白的灯光从巨大的建筑里照射出来，将门前豪华的喷泉照得熠熠生辉。
喷泉的水柱在最顶点散开，四散的水珠流光溢彩，如同滚圆的跳珠，细碎的水粉在空中飘荡，细雪飞霰一般。
凄冷华美。
已是深夜，明珠会所的员工早已散去，灯火通明的建筑显得空旷死寂，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齐野狐眯眼看过去，冰冷的建筑门户洞开，像是一只张口的巨兽，等人靠近之后，将其吞噬。
“我去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打开车门，向着明珠会所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