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窗渗满血浆的破车缓缓减速,最后缓缓停住。
荒野中的喧嚣和杀机终于结束,恢复了它本该有的面貌。
——除了两架已经面目全非的钢铁废物,以及几具惨不忍睹的尸骸。
闪电,雷鸣,暴雨,野草……
所有的景象淋漓地倒映在齐野狐的眼中,在眸底黑红色的浪涛里摇荡不休。
左眼一点青芒如同星灯,时隐时现,幽幽闪烁。
眉间的枣核印记,已经红到乌紫,向外鼓胀凸起,如同一枚妖眼。
隐隐间,有艳红的血丝在里边游荡。
血煞炽盛,阴云如涛。
齐野狐咬着牙,面目狰狞,太阳穴突突地狂跳,竭力地强忍心里暴虐的杀意。
在治疗“陈医生”的爷爷、见识了那颗“黑色米粒”之后,齐野狐就感觉到,此前靠邹老爷子教授的十四根本印所带来的祥和心境,有被击溃的迹象。
心里有股隐隐的躁动,迫切想要抬头。
这股隐隐想要抬头的躁动,在他发现被自己尾随之后,便被真正地勾了出来。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路飙升!
程开颜在的时候还好,他还能勉强控制住这股躁动,等程开颜离去之后,之前压抑的躁动就如火药桶一般爆炸开来!
暴虐的杀意,在心里掀起烈烈狂涛!
他心里有股冲动,要将这股汹涌的杀意发泄出去……
所以,当查猜向他邀战的时候,他几乎想都没有想,发疯般地跃上疾驰的车顶,与之悍然厮杀!
那场搏杀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确实酣畅淋漓。
不过齐野狐心中的暴虐和杀意,却没有因为搏杀而发泄出去,反而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滚到后来,他已经出现失控的迹象。
比如先前,最后明明可以简单利落地解决查猜,他却释放了疾风骤雨般的打击,之后又将其当做人肉烟幕弹抽射出去;
比如现在,一脚戳穿董岳的心窝之后,他还忍不住想要凌虐他的尸体……
好在齐野狐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及时反应了过来,竭力地压抑住这可怕的念头。
冷汗混着雨水滴落,齐野狐面容扭曲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似乎这样的忍耐让他极为痛苦。
十指深深的陷入座椅之中,齐野狐盘坐起来,生玄气种子如一轮烈阳自丹田上升,游走奇经八脉。
眼中似乎随时可能覆灭的青芒,又渐渐明晰起来。
齐野狐扭曲的面容渐渐舒展开,眼中的血色癫狂也一点点褪去,但却只是治标不治本的缓兵之计。
心里那股躁动如同水面被强按下去的皮球,只要生死玄经的压制一撤,它就会以更迅猛的姿态反弹!
心中怀刃,眉间带煞,凶戾俱备,喜杀滥杀。
这是邹宝驹给齐野狐眉间格局的批语,对此齐野狐并不知晓,但他却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心境,哪里出了问题。
生玄气稳稳压住心头躁动之后,齐野狐心分二用,双手再次结出不动明王十四根本印。
独钴印,降服四魔!宝山印,不动不转,坚如磐石!头印象结发之形,眼印开三部智……
……三钴金刚,无畏清静!
虚淡的紫金气浮现脸庞,比之前在病院的还要稀薄许多,但就是这股稀薄的紫金气,让生玄气都无可奈何的汹涌血煞,乖乖低伏。
效果显著,齐野狐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
虽然明显感觉到此次的成效不如先前在医院,但齐野狐也只以为是这次杀心比之前更加霸烈,所以更难以降服的原因。
只能再次结印,循环往复。
夜幕之上,常人看不见的一缕紫金龙气,自陆家口往城外某处蜿蜒而去……
近半小时,齐野狐眉间如眼的妖异印记缓缓敛去,眼中的黑红色狂涛也从平静到退去。
印堂的紫金气的越来越浓,如同一片祥云锁关,将阴云尽数镇压。
“呼——”
突出一口浊气,齐野狐再睁开眼,眼神已经一片清明。
董岳的尸体已经完全凉透,但血腥味却依旧浓烈,齐野狐看着他,已经没有任何暴虐的情绪。
“我现在心境祥和可以帮你超度。”
齐野狐自嘲一笑,随即看着自己一身破破烂烂的装扮,陷入了苦恼。
“这可该怎么回去?”
好几番跳车厮杀,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布。
先前为了不影响搏杀,衬衫被他扔了,皮鞋也在和查猜搏杀的时候就踩裂,裤子更不用说,比破洞牛仔裤还破洞,被他干脆撕成了短裤。
索性皮带结实,一直没有断,否则就尴尬了。
刚从陈凯那里穿来的昂贵西装,只有外套放在车里,因此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齐野狐觉得有些好笑。
“先前只顾着不把陈医生拖下水了,完全没想过解决这些家伙之后,该怎么回去。”
“手机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不过就算找到肯定也摔碎了,没法给人打电话。”
齐野狐越想心里越苦,自己总不能穿着短裤,半裸奔跑回去吧!
“本以为是暴熊背后的势力,没想到居然是甄孝仁这个卵泡,早知道就让陈医生在远处等我了。”齐野狐沉沉叹息。
“陈医生,我需要你!!”
他仰天大叫,悲愤欲绝。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呼唤,远处一束灯光由远及近,快速奔来。
随后车轮压过泥水的声音盖过雨声,雪亮的车前灯光芒笼罩齐野狐,尖锐的鸣笛声像是凯歌,冲天而起!
长发披散的程开颜按着喇叭,坐在驾驶座,定定地看着齐野狐。
隔着轰然的雨幕,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
……
换上于强打老年太极的练功服,齐野狐懒洋洋地摊在副驾驶座上,筋骨松软,不想动弹。
“你怎么又回来了?”闲着没事,他好奇问道。
程开颜唇线微扯:“甄孝仁我认识,总觉得他不至于让你那么如临大敌,越想越不对劲,就回来了。”
“啊……”齐野狐微微颔首,心里有点异样,打趣道:“多谢你对我实力的认可。”
程开颜嘴角微微扬了扬,没有搭茬。
虽然来的不是预料中的劲敌,但这次也不轻松。
尤其是查猜,给齐野狐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几乎所有的时间,也都是花在他身上。
虽然与他交手的时候,除了恢复伤势,齐野狐没有动用过一丝生玄气,但凭感觉来说,齐野狐觉得查猜的身手肯定是比那个暴熊要凌厉。
几乎没有动用生玄气的原因也很简单,当时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若是动用生玄气,就太没意思了。
当然,也不否认齐野狐带着几分测试的心思,想知道自己的体魄在老参助力之后的锤炼下,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弱于宁脱兔的,甚至还要强。
“这么大个烂摊子,你打算怎么收拾?”程开颜突然问道。
一路返回,她可是看到了那些惨烈的场景,其中包括被齐野狐丢下车后,在野地里拧成麻花的甄孝仁。
齐野狐看了眼这个一脸平静的女人,愈发觉得此女非常人也。
咂了咂嘴,他伸手道:“你手机借我用用。”
程开颜也没有问,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谢谢。”
齐野狐一边道谢一边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
那边“嘟嘟”了两声之后,就接通了,随后程开颜就听到齐野狐大大咧咧的爽朗笑声:
“邹老爷子,还没睡呢?正好,我给你整了一大活儿!”
末尾一个儿化音,说不尽的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