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听到宋春雪中气十足的声音,刚被拽出门槛的张尧明愣了愣,随即跟猪崽子似的挣扎。
“快走,快走,这个疯婆子要打人,我的牙啊……呜呜,苍天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自从张承宣带着这个女人回来,一天没有安生过。”
他挣扎着往外跑,“官老爷,咱有话好商量,能不能先等我镶了金牙再去牢里?我给你们一锭金子,通融一下,就算坐牢我也要坐得体面一点。”
他相信张家不会那么容易倒,这些年积攒了多少人脉,何况他的堂兄弟几妹夫都有官职,且张家财宝无数,随便送两箱出去,他就能出来。
“……”刚要追上去骂回去的宋春雪驻足,不由扶额摇头。
她真是魔怔了,跟这种人计较什么。
老不老的,她自己清楚。
跟这种人扯东扯西,她才是老糊涂了。
“好了,带走吧,没什么可说的。”宋春雪摆摆手,“眼不见为净,祝你好运。”
外面的一群人,也全都被带去官府。
客栈安静了不少,可是地上的狼藉还需要收拾。
宋春雪很自觉的将倒地的桌椅扶起来,地上的残渣用笤帚扫干净。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十两银子,不知道够买桌椅不?”宋春雪将钱袋子递给吴白。
吴白连连摆手,推了回去,“这不能收,你太客气了,我跟道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这点小事算什么。”
他看向宋春雪,“看你刚才的身手真好,万万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剑用得这么好,看得我感觉随时能抹了我的脖子。”
说着,吴白朝着宋春雪拱手,“之前多有怠慢,还望宋道长海涵。”
宋春雪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不显出来。
“过奖了,跟师兄相比差得远,我还需要多练。既然要行走江湖,肯定要不断精进,不然哪天遇到个厉害的,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道长将椅子扶正,拍了拍手上的土,双手叉腰打量着宋春雪。
宋春雪垂眸看着地面,知道师兄要说她了。
“我刚才看到,你打算取人家的性命?”
宋春雪老实承认,“是,打着打着失了分寸,还好师兄及时出现。”
“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要人家的性命,没有好处。若是遇到山匪流寇,不用手软,你的杀气有些重,晚上再念几遍清心咒。”
道长严厉起来挺让人害怕的,宋春雪不敢抬头,拱手答应,“是。”
一旁的吴麦看着他们师兄弟相处的画面,有些艳羡。
张承宣从来没有这样自然的跟她说话,若是她一开始没有表露心意,他是不是不会如此推拒她?
看着宋春雪如松柏一样的身姿,吴麦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她又嫉妒又羡慕,这个生过五个孩子,前半生坎坷泞泥的妇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魄力,在短短的三四年时间内,变得如此厉害。
做客栈生意这么多年,迎来送往多少客人,三教九流的也都见过,但她从未见过宋春雪这样的,不仅带着剑,床头还放着书,显然是每天都会读一读。
这是最令她钦佩的。
吴麦的视线不由落在张承宣身上,看着他苦口婆心的教导宋春雪,心想他是因为宋春雪身上的魄力才如此看重她信任她吧。
两相比较,她这个一心只装着情情爱爱的,眼界狭窄的人,只会耽误他的清修之路。
他们一起收拾了一楼的杂乱场面,将坏掉的桌椅拿去后院当柴烧。
之后宋春雪跟道长乘上马车,去街上买了新的桌椅。
吴家姐弟百般阻拦,还是拗不过他们。
晚上,道长跟吴白在喝酒,宋春雪帮吴麦缝斗篷。
吴麦手上的鞋子还差一点儿就能完工,原来她这些年一直在给道长缝制衣物鞋袜,到如今攒了十来套,可见用情至深。
吴麦怕道长不收,在犹豫要不要送给他。
“你放心,明日我劝师兄收下,这份心意已经准备好了,若是拒绝了,你可能会直接扔掉。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他都不该辜负。”宋春雪建议,“你直接送到他房里就好。”
吴麦有些犹豫,“当真可行吗?”
“……”她一再追问,宋春雪反倒不太确定,“你去试试。”
入睡前,吴麦敲开了道长的房门。
“这是我给你做的衣物鞋袜,一直没机会给你,希望你别嫌弃,这是我的心意,没有别的意思。”
道长下意识的拒绝,“我不能收……”
“收下吧,这是最后一次送礼东西了,做了这么多,若是要改很麻烦,吴白那么圆还要我补料子,丢了也可惜。”
吴麦低着头,将木盘往前一递,“我也一把年纪了,这回该收心了,我看得清楚,就算你将来会动了私情想跟人长相厮守,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道长看着针脚密集的衣领上还绣着玉兰花,心中五味杂陈。
“此一别,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就当是作为老朋友给你的新衣,感谢你年少时的照顾,你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我不会再执着,若是遇到合适的伴儿,我会考虑的。”吴麦抬头挤出一丝笑意,“我不会再等你了张承宣,祝你步步高升,功德圆满。”
道长伸手轻轻的接了过来,沉声道谢,“吴麦,多谢你,你若是早点放下执念,一定会遇到携手一生的人。”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红布包裹的符纸,以及一串雷击木做成的手串。
“这是雷击木打磨而成,辟邪的,你收好。”
“此去山高水远,各自珍重,但愿再次相见,我们都没有遗憾。”
吴麦带着笑,眼眶滚落几颗泪珠。
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转身落荒而逃。
在门口偷听的宋春雪轻轻叹了口气。
“扣扣。”
忽然,道长敲了敲房门。
“好好念清心咒,有闲工夫听墙角,不如修炼心性。明日要早起,早点歇息。”
“……”宋春雪吓得后退几步,屏住呼吸没有作声。
师兄怎么知道他在偷听的,顺风耳还是千里眼?
“明天就去虚凉山拜师,可想好送他老人家什么东西了?”
“没。”话说出口,宋春雪捂住嘴,他在使诈!
“沉不住气。”道长淡淡点评,“今晚好好修炼,你应该要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