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山坡上，枯草盖在黄土地上，二月的天色，放眼望去全无一点绿意。
漫山遍野的矮矮枯草，遮不住大山的荒芜沧桑。
宋春雪在二姐的带领下，来到了山腰处的一处黄土地里，坟堆矮矮的，杂草都不怎么长。
坟墓上头确有羊群踩踏的痕迹，不然草不会这么短。
看周围全无纸张的痕迹，这坟堆前已经许久没人来祭奠了。
“大姐的孩子呢，每年清明都不会来上坟吗？”
“他们都搬迁了，不知道去哪了。这些年，我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估计他爹又另娶了，要不然也不会断的如此干脆。”
这边的人穷是穷，但每逢清明多少会买几张白纸，剪成纸条埋在坟地里，在坟墓上倒三篮子新土。
可是这儿，好像没人管的荒坟。
张道长围绕在坟地周围查看了一番，“这儿风水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没有老鼠洞，也没有水害。”
说话间，他蹲下来，从袖中取出一叠有经文的黄表纸，烧了之后又拿出几张叠好的空白黄纸，在坟前烧的时候，低低的念了一段经文。
宋春雪将一大袋子纸钱扔在火跟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春香点燃香，将点心摆在坟前，又敬了一杯白酒在地上。
“你大姐缺衣裳，带寒衣了没？”
这话让宋家姐妹俩齐齐看向张道长。
“你能看到她？”宋春雪揉了揉眼睛，“为何我现在看不到？”
若是前些年，听到他们俩这样的对话，宋春香肯定脊背发寒，自己吓得自己头皮发麻。
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半截身子埋到黄土里的人了，反而听了心里暖暖的。
这证明，他们来这儿，大姐是知道的，她有英灵在这儿。
“你想看到吗？”
“想。”宋春雪如今不怕，“我想看看她。”
重活一次，没有见到大姐是她心中的遗憾。
“走上前来。”张道长大拇指按在无名指上，以手指剑在宋春雪的眉心抹了抹，“睁开眼睛。”
其他几个年轻弟子往高处爬了，就算听到了也见怪不怪。
“我能看看吗？”
当宋春香看到老五盯着前方的空地泪流满面时，她向道长请求道。
张道长微微摇头，“普通人开眼会伤身，你知道她在这儿就好。”
她的神本就弱，阳气也不充盈，已经在下坡路上走得深远，所剩不超过十年阳寿，还是不看为好。
……
赵大人跟韩道长在山顶上闭目养神，谁都没有说话。
几个年轻的孩子已经跑下山了，赵大人睁开眼睛，发现半山腰的处的几人已经开始往山下走去，毫不犹豫的起身跳下地埂。
该死的，韩道长今早从起床到现在，一个字也没说过，他想可能是昨晚上过分了，激怒了这条老蛇，打算离他远点。
“赵大人当自己是你那年轻的徒弟，跳下去不怕崴了脚？”
韩道长的声音清冷的响起，赵大人差点崴了脚。
他很快恢复镇定，双手背在身后，转头淡淡的看向韩道长，“还好还好，我还算年轻。”
“……”
“您还不打算下山吗？”
韩道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带着难以形容的威压，仿佛下一刻他会伸出手直拍他的天灵盖。
赵大人反应很快，迅速拱手弯腰，“对不住，昨夜属实冒犯，还请道长大人不记小人过。”
“没有诚意的道歉，本道长不收。”他蹲了下来，抬手看向自己手上的玉扳指。
赵大人明白，那分明是向他要好处。
而且，能入得了韩道长的东西，不会普通，必然也是他的心头好。
但谁要人家倚老卖老，他还打不过呢。
他咬了咬牙，“还请道长明示。”
“京城外的那块地，我要了。”
京郊的地？
赵瑾心口一滞，属实在他意料之外。
“你一个修行的，要地干什么？”
韩道长缓缓地往山下走，仔细一看他的脚踩在虚空处。
“你不也是修行的？”
倒也是，但他要地干什么。
“我答应过一个人，那块地是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如今是你的地盘。”从连绵不绝远山收回视线，韩道长温声道，“一直没机会跟你提，那是一位跟随我几百年的小妖，算是了了他一份心愿。”
一块地而已，绕这么大圈子，在被他得罪了之后才好名正言顺的开口，韩道长好能沉得住气。
这个认知让赵瑾匪夷所思。
“一句话的事，韩道长早点提，我还能不答应？”赵瑾转身看向山下面的马车，那群人已经快到跟前，就差他们俩了。
“走吧，你若是不爱上蹿下跳的，我背你吧。”他微微俯身，双手往后一托，“不然你像鬼一样滑下去，看到的人要吓得回去做噩梦。”
韩道长思索片刻，“你要当本道长的马？”
“……”真是墨迹，赵大人转头没好气道，“当驴行了吧。”
“行。”他当即跃上他的背，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重量，一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跳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跳得多好看。”
“……”这人真是，好他大爷的会占便宜。
他也是嘴快，马不行还上赶着当驴，真是服了。
这一趟出门，他觉得自己没有修为精进，反倒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真是，跟着俩土老帽师弟，喜欢驴。
他拿出长剑，从荒山的最高处连蹦带跳，连飞带滑一路而下，耳边的风呼呼的鼓舞，过瘾极了。
他一下子跑到马车前面，差点没刹住脚。
山下的几个徒弟看呆了，张大嘴巴羡慕又遗憾的感叹。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山坡上就该这么玩。”
“就是，咱们年轻人，怎么还没有师父点子多，下次咱就这么下山。”
“那你背我，像师父背韩道长那样。”
“你喝蒙了吧，想让我背你，你有韩道长那样的功力吗，咱俩只会人仰马翻。”
“你放心，你翻了，我不会仰。”
“你站住，信不信我抽你。”
听着徒弟拌嘴，赵大人板着脸，“闹什么闹，快上车，还要给你师叔的父母上坟呢，别耽误。”
等韩道长跟赵大人上了马车，宋春雪忍着笑看了眼师兄，对二姐道，“走吧，咱去看看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