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阿国机场,苏木木带着小白在等着周亚的飞机降落。
人潮涌动的飞机场,周亚与同行的同学一出闸口就看到了等候在人群前面的苏木木和小白。
“我的宝贝,想死姨了!”周亚顾快速的飞奔过来,满满的熊抱将小白满抱在怀里,然后在小白水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
“有没有想姨呀?几天不见你就又长个了!”
“走啦,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将行礼送过去。”苏木木在一边帮周亚看着行李,提醒她,也为小白解围。
小白现在虽然年龄小,可是却是个别扭的孩子,对于感情的表达很少。
有时候主动向她示好的时候也是满含羞涩的小家伙,更不用说现在被人来人往的堵在这里。
“好吧!不过我不想吃西餐,中午要不咱们去你们让苏阿姨做吧!好不好?”
周亚眨眨眼,将小白放下来,又舍不得放手的在小白脸上捏了捏,自来熟的提出了要求。
苏木木无奈,周亚这家伙是很纯粹的中华美食维护者,西餐在她眼中被批得一无是处,即使是出了国都不愿意将就。
“好好好!每次都要赖上苏姨,你倒不会客气!”苏木木一手牵着小白,一手帮周亚拿着一件行李,回头跟她说话。
“客气什么呀?我和苏姨可是亲得很呢!打从我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很亲热很熟悉,比苏妈还亲……”
周亚看了眼苏木木突然间沉下来的脸色,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收住了后面的话题。
提到苏妈,苏木木忽然间就想起了三天前公输夜和她说过的话,要让她回国然后听从他的安排。
自从公输夜拿小白来威胁她,苏木木就与小白寸步不离,三天她都没有去情报局。
但是这样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看来她真的要打算先回国了。
“木木,其实过去的事情就别放在心里,让它过去吧!
乌相和一家人现在过得还可以,乌月上了一家艺校,乌相和开着一家房产中介,苏妈的病情好转了许多,也能帮着看看店……”
周亚是知道苏木木想了解乌相和他们的情况的,虽然说那一家子一直对不住苏木木,可是到底有亲情联系着,苏木木不会完全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心下微恻,苏木木敛了心神。
“他们过得好不好与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没有也没有妈!”
苏木木将小白抱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拎着行礼都到了前面。
周亚知道苏木木逃避的根本不是乌相和一家子,而是过去那段经历,或者说是逃避公输夜。
于是打趣笑问:“你没有爸妈是从哪儿出来的?”
苏木木脚步顿住,回头狠狠的瞪了周亚一眼,“真是多事,从试管里出来,咋样?”
周亚砸吧了下嘴,想了想,从试管里出来倒也很对。
不料还没等她说什么,一直沉默着似乎昏昏欲睡的小白忽然间转过脸来问苏木木:“妈咪,我的爸爸也是试管吗?”
苏木木与周亚听着小白的问话不由得同时愣住,两个人满脸震惊的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苏木木回最先反映了过来。
她侧着脸认真的看着儿子稚嫩却坚决的眼睛,问:“小白,你愿不愿意有个试管爸爸?”
周亚在一边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苏木木这是在欺负小孩子不明白事。
谁希望自己的爸爸是试管啊,有爹疼有娘爱的日子谁都不喜欢?
不过苏木木这个儿子太聪明了,竟然可以听得懂大人的谈话,还会自己联想。
在小白的心里一定认为没有爸爸在身边的孩子,都有一个试管爸爸。
小白认真的看着苏木木,黑漆漆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好几圈最后竟然出乎周亚的预料,摇了摇头,“妈咪,我不愿意!”
苏木木也没有想到小白会这样说,其实她就是想要堵住孩子的嘴,她并不想跟小白解释他爸爸的事情。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爸爸啊?”
周亚是完全被小白给震撼到了,现在她们两个大人竟然无法左右一个三岁小屁孩的思维,而且是完全被他带着走。
“想要……”小白亮晶晶的漆黑双眸在认真看着你的时候特别有公输夜的味道,即使亲昵都会透着一股高贵的落寞感。
就好像是一个迷失了的王子,谁都想要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小白看了苏木木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周亚,最后大眼睛又盯着苏木木坚定的说。
“我想要智力厅抱我的那个叔叔!”
“小白……你!”
苏木木没想到小白会这样说,有些生气的将小白放在地上,然后一个人气呼呼的拖着行李向前面走去。
周亚莫名其妙的看着苏木木因为小白的一句话而发火,连忙上前就要去抱小白。
“小白啊,你刚才说的叔叔到底是谁?是你妈的新男朋友?”
小白不搭理周亚,避开了周亚的怀抱,小短腿亦步亦趋的跟在苏木木身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生着气,带着倔强,看得人不由得觉得好笑。
机场二楼的咖啡厅里,坐在靠窗位置的公输夜看得楼下的那一幕,唇角微微勾了勾,手指在慢慢摸索着手中的杯子。
三年前也有过这样的一幕,不过那时苏木木身后总是跟着一头小鹿,不高兴的时候,苏木木会嫌那只鹿烦人,于是小鹿就会一步步跟着她。
一直出了机场,外面是车来车往,苏木木即使心里还在郁闷可也不能不顾小白的安全。
她回过头来,什么也没说将小白抱在怀里然后转脸去看了一眼周亚。
“我的车送去维修了,今天是打车过来的,我们还要打车回去。”
“哦!这倒不是问题,木木,你儿子不告诉我,你快和我说说,智力厅的那位叔叔到底是谁?”
周亚好奇的追问。
其实她也陪着苏木木母子去过智力厅,不过在她的想象中那边不都是孩子的家长吗?难道木木是要插足别人的家庭。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周亚的神经立马紧张了起来。
看着苏木木是欲言又止。
即使是周亚没有问出口,苏木木也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周亚是怎么想的了。
横了她一眼,苏木木抱着小白拦下了一辆计程车,然后将行李放在了后备箱里,率先上了车。
“别瞎想了,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即使我是,小白这家伙也不是一个随便认爹的人。”
苏木木上车后就将小白放在了一边,显然还在生他的气。
她苏木木养了儿子三年,三年来吃了不少的苦头,可是竟然敌不过亲爹的一次解围,一次抱抱。
想起公输夜用小白来威胁她,苏木木就觉得内心很不平衡。
凭什么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什么苦累的差事都自己摊上了。
“你是说……”周亚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看着苏木木母子,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
事情发展的也太快了吧,三年来没有见过踪影的公输少爷忽然间就出现了,而且还一下子就赢得了儿子的好感。
“他现在似乎还不知道小白的身世,我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总之你要保守秘密,不能将小白的事情泄露出去。”
虽然知道周亚是自己的好姐妹,对小白的关爱绝对不低于自己,可是苏木木还是以防万一的嘱咐了一遍。
“这事我嘴巴紧着呢!不过公输夜为什么会那样说你一定要搞清楚了,我觉得公输家不会是善茬。”
周亚说的话苏木木又何尝不懂,小白对于公输家就好像是唐僧肉一样,众多妖魔鬼怪都盯着呢!
为了她的宝贝儿子,苏木木就要化身为能七十二变的妖怪,杀妖除魔,无所不能。
回到公寓后,苏阿姨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苏阿姨虽然在国外多年,可是做菜的手艺却一点都没有落下。
小白回到家就犯困了,苏木木喂他喝了点奶,没等着吃饭就睡觉了。
就剩下周亚、苏木木和苏阿姨三个人,不过周亚向来是自来熟,所以三个女人一台戏,话题不断。
吃到一半,周亚夹了口凉拌苦菊不由得感叹一声:“木木,自从去了a市上学后,都没好好吃过咱们家乡的苦菜了,以前咱们小的时候,从地头挖来煮的吃,那味道真是不错,现在想起来还是令人魂牵梦绕的!”
“人都漂洋过海了,还惦记着老家的野菜,你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留守在老家,让你吃一辈子的野菜!”
苏木木用力点了下周亚的额头,笑骂她。
周亚呵呵笑着:“我不相信你就一点都不想,你可是有三年的时间见都没有见过了!”
被周亚这样一说,苏木木也恍然发现,三年来除了周亚,她竟然已经将国内的一切都完全割开了似得。
这三年来关于以前的每一滴每一点她都不允许自己去想。
“想有什么用,想了也是白想。”苏木木自嘲的叹了口气,然后也夹了一筷子苦菊放在嘴里。
“其实嘛,吃惯了什么都一样,哪有像你说的那样思念得肝肠寸断的。”
苏阿姨一直都在静静听着她们说话,见苏木木苦中作乐的样子,眉目间闪过了一丝心疼来。
放下自己的碗给苏木木和周亚的碗里都夹了菜,然后微笑着问:“苦菜是地里长得那种小野菜吗?嫩嫩的,用指甲一掐会有汁液流出?”
苦菜这个话题似乎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苏木木和周亚都赶忙点了点头,周亚捧着饭碗就给苏阿姨普及关于苦菜的知识。
“嗯,其实我也是知道的,不过就是这么多年了有些不大确定了。”
苏阿姨温和的望着她俩。
“苏阿姨你是?”周亚有些疑惑的望着苏阿姨,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关于苏阿姨的事情苏木木与周亚说过,不过具体的情形她们是不清楚的。
“我也是北方人,我们那边也有这种野菜,只是好多年没有吃过了,快要忘记了。不过你们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前几日在一个购物网站看到了这种野菜呢!
虽然是腌制的,不过看起来味道还不错的样子,你们如果喜欢,我们买来尝尝!”
苏阿姨即使是谈论起吃来,也是一副彬彬有礼,端庄秀气的模样,不过周亚就完全是相反的态度。
“好啊好啊!我就说了嘛,只要有苏阿姨我就有好吃的!”
苏木木笑着瞪周亚,若有所思的望了苏阿姨一眼,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她多心了,她忽然觉得在苏阿姨身上似乎有太多巧合了。
第二天苏木木必须要到情报局里报道,而周亚要去这边联系好的学校,所以小白要让苏阿姨带着。
在情报局忙碌了一整天,最近他们实习的案子是从截取中东地区最新的活跃恐怖分子名单。
是真刀真枪的去涉恐区收集,危险程度很高,不过对于他们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这是一次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前往中东是定在后天,苏木木在发愁如何安置小白。
虽然小白让苏阿姨带着她会很放心,可是她要去惹的人是恐怖袭击者,会引来他们疯狂的报复的,所以小白必须要做周全的安排。
这事苏木木想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决定将小白送到公输夜身边让他帮着带几天。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她也无能为力了,公输夜作为小白的亲爹,那么小白以后的命运就让他来决定吧。
踌躇了一个下午,苏木木最后在离开情报局的时候给公输夜拨通了电话。
电话号码还是原来的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传来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找我有什么事?”
苏木木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打电话前她是想好了该怎么与公输夜说话不显得尴尬而又没有那么明显的目的性,可是一接起电话,苏木木发现公输夜太了解她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那边公输夜不等苏木木说话,霸道而强势的替苏木木做了安排。
苏木木心里一急,想要拒绝却已经听着电话里公输夜在与人说话,听着似乎都是吩咐别人的意思。
说了几句,公输夜又接起了电话,不过却依然不是与苏木木商量,而只是说了一句:“我这边还有事,先不与你说了,一会儿就过去!”
苏木木想说你有事就不要过来了,他们的事情电话里说就可以,可是不等她说话公输夜就已经挂掉了电话。
收了线,苏木木忽然间想到她还没有告诉公输夜她在哪里,不过既然公输夜不问,那么应该他是知道的吧!
在情报局又坐了片刻,苏木木将锁定目标的资料整理了一遍,她是负责此次情报收集的跟踪工作,所以对目标人的情况一定要摸得滚瓜烂熟。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苏木木拿起一看,看到那一窜虽然她三年都没打过却依然熟悉的号码,心里不由得一悸。
接起电话,公输夜在电话的另一头只说了两个字“下来!”然后就收了电话。
不得不说,三年后的公输夜和以前还是有了不少的变化,最起码对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么温柔了。
想起这儿,苏木木有些遗憾的闭了闭自己酸麻的眼睛,错过这个男人的温柔,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女人了吧?
不过,她真的不后悔!有小白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楼上下来,远远的苏木木见马路对面的树荫下停了一辆越野车,副驾驶室的窗户打开着,能看到公输夜带着墨镜正在驾驶位置上等她。
苏木木看了一眼不远处持枪的岗哨,虽然是情报学校,可是这里也是戒备森严,一般不会让外面的车辆进来的。
公输夜显然不是一般人。
苏木木三两步跑了下去,一直跑到了门口停下了脚步,才终于感觉到细细密密的雨丝密密麻麻的飘了过来。
下雨了!
苏木木在楼上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听到,这几天事情比较多,她也没有去看天气预报,更没有带伞。
看着雨势并不大,从这边去马路对面用不了多长时间,苏木木犹豫了一两秒,然后拿起手里的包顶在头上向马路对面冲去。
雨似乎下了很长时间了,路面有些湿滑,苏木木跑起来身子左摇右摆的并不能跑得很快。
光顾得脚下的路,苏木木并没有去看车里的公输夜,忽然间感觉到头顶上笼罩了什么。
抬起头就对上公输夜漆黑平静的眸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车里出来了,正打着伞举到她的头顶,宽大干净的伞面将细细密密的雨丝阻隔了起来,就像是一下子围起了一个绝密的安全空间。
苏木木一下子有些慌神,愣愣的盯着公输夜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此时两个人挨得特别近,公输夜宽厚结实的胸膛就紧紧贴着她的背,一呼一吸间苏木木能够感觉的清清楚楚。
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苏木木没有再去抬头看公输夜。
“其实不用你来接我的!”苏木木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她有些害怕公输夜身上那种令她着魔的气息。
冷冽、高贵却疏离。
冷冷看她一眼,公输夜没有接话,而是将手中的伞又往苏木木这边移了移,自己的半边身子漏在了外面。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怎么做孩子的母亲?”
沉默了一会儿,公输夜忽然间开口说的就是这样的话。
苏木木直觉的脊背一僵,想到的就是公输夜要夺走她的孩子。
看着公输夜嘴唇哆嗦了一下最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还要去中东,还要暂时抛下小白,这样的话公输夜是不是会更加怀疑她无法照顾好小白。
见苏木木脸色变了,公输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正好此时走到了停着的车子边上,公输夜按了车锁,然后将雨伞从苏木木的头顶移开,独自打着伞进了驾驶室。
头顶上忽然一阵凉意,苏木木转脸看去,正看到公输夜线条绷紧的侧脸,明显的是公输夜不是很高兴。
或者说再次见到她时,公输夜就没有高兴过。
不过苏木木也不明白为什么公输夜一定要来找她。
拉开车门,苏木木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小心翼翼的望了公输夜一眼,苏木木开口。
“我的车子送去修理厂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就送我回去吧!”
他当然知道她的车送去修理厂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抛下手边的事过来找她。
不过这事显然公输夜是不会说的。
目光沉沉的注视着前方,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去看苏木木一眼,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犹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
车速开得极快,车窗外的街景不停的疾驰而过,苏木木有些惊心的握紧了门把手。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车内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家中餐馆门前,不是普通的中餐馆,而是一家川菜馆。
苏木木错愕的坐着没动,来到阿国后她从来都没有在外面用过中餐。
不是不愿意去吃记忆里的味道,而是不想要自己记着那些熟悉的东西。
心,不由得被抽紧,苏木木有些不大自在的向公输夜望去。
“走吧!我还没有吃过晚饭!”
“你……”
苏木木记得公输夜是从不在外面用餐的,唯一的那一次他们跑到了古镇的风景区里,也是一家川菜馆,不过那一次她得知了自己怀孕的消息。
似乎是看出了苏木木的疑虑,公输夜眉头皱了皱,然后看着苏木木的目光也是冷冰冰一片。
“什么事情都可以改变不是吗?不要以为你对我有多了解,我们在一起不过也才几个月而已。”
看着公输夜讽刺的目光,苏木木觉得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微发疼,逃避似的移了开来。
确实如此,她对公输夜的了解都是基于当初的公输夜愿意让她接近,给了她机会。
苏木木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我爱你时你可以是我的一切,不爱你时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她也是如此吧,现在她还有什么资格来管公输夜的事情。
公输夜一直凝视着苏木木的脸,看着她一脸颓败,一副谨慎小心,不敢造次的模样,并没有想象中报复的快感。
而是心也跟着微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