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一幕幕让她脊背生寒的场面。
那是她昨晚的梦。
这次的地点不是之前那间实验室,而是一个有些昏暗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绑在凳子上的女孩眼睛上蒙了一层黑布,嘴唇泛白,有些干裂,脑袋无意识向下耷拉着。
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睡着了。
因为女孩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上,各插着一条抽血的软管。女孩两边还有一男一女,正神情激动地抽取着女孩身上的血液。
女孩旁边的桌子上,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看起来十分陈旧的托盘里,此时已经摆放了六份血袋。
那些,都是从女孩身上抽取出来的。
很快,又是两份血袋被放入托盘。
一男一女正准备继续去取旁边的空血袋,就听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够了。”
就算女孩身上的血液明天就会再生,如果一次抽取太多,也会影响到第二天血液的质量。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却没人敢忽视。
因为就是他,第一个发现女孩的血液,不,不只是血液,这个女孩天生就是那些将他们变成现在这种怪模怪样的东西的克星。
一男一女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空血袋,接着拔掉女孩胳膊上抽血的软管。
收拾好自己带来的工具,一男一女很快离开。
待两人离开,整间地下室就只剩下之前开口的男人,和椅子上绑着的女孩。
地下室很大,“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点点接近似乎还在昏迷中的女孩。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意识。”
男人缓缓说着,女孩依旧低垂着脑袋,身体一动不动。
男人似乎也没打算等到女孩的回应,很快便继续自说自话。
“后悔吗?”
“原本你可以自己主宰这一切,让他们统统变成你的奴隶。又或者,你也可以冷血一点,完全不必理会其他人的死活,去过你自己的生活。甚至,选择死亡。”
“没了你这个延续所有人生命的希望,我们这些人,要不了几个月也就彻底不存在了。”
“不!很多时候我都在想,现在的我,还能算是人吗?”
男人低头兀自说着,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丝毫不影响他想要倾吐的欲望。
顺着男人的视线,可以看到男人一只手已经发生了巨变。
五根手指根根都有二十多厘米长,也不像正常的手指骨节分明,软趴趴的像是没有骨头,还能随着男人的指令变幻出各种造型。
自那次诡异的黑云之后,他的身体就变成了这样。
“可就算我算不得人又怎么样?总比你这个真正的人,活得要像人得多。”
男人伸手扯开蒙在女孩眼睛上的黑布,露出女孩苍白的一张脸,女孩眼睛依旧紧闭,像是没有意识。
盯着女孩那张依旧是正常人类的脸看了几秒,男人忍住了想要将它毁坏的冲动,继续说着。
“哦,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最想听的,应该是那个小庄园里住着的那些人的消息吧!”
随着男人这话说出,椅子上一直没有半点反应的女孩睫毛似乎轻轻颤了颤。
男人注意到了,但他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没让女孩等太久,男人继续往下说。
“放心,他们现在都在我的地盘活得好好的呢!只要你的血液一天不断,他们就可以一直过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次女孩没有任何反应。
说到这里,男人大概是觉得累了,又在女孩耳边絮絮叨叨了几句,就离开了这个地下室。
另一个房间,刚抽出来的新鲜血液经过简单粗糙的加工,已经做成了一枚枚让人趋之若鹜的药丸。
那些药丸又经由各种途径,出现在众人视野,引来无数人的争抢。
女孩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只日复一日过着跟前一天几乎没半点变化的生活。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偶尔从男人口中听到的曾经庄园里的人和事。
直到有一天,昏暗的地下室再度亮起光芒。
女孩被蒙着眼睛,听到声音,还以为是男人或是那些每天都来抽取她血液的人来了,麻木的脸上没有半分变化。
直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然后,颜悦就醒了。
醒来之后的颜悦依旧久久没法从这个梦境中抽离出来,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更是没有半点睡意。
虽然现实中不过过去了几个小时,可她却仿佛跟着梦里的时间,跟梦里的女孩一样,度过了一段漫长又满是绝望的日子。
颜悦闭了闭眼,要是她猜得没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庄园里某一个孩子。
那孩子有着一头毛茸茸的小卷毛,睫毛很长,眼睛清澈透亮。夏天的时候,最喜欢钻到草丛里捉些蝈蝈、蟋蟀什么的。
每次从草丛里钻出来,他那头小卷毛都免不了要粘上些草屑,偏偏她还不自知。只拍拍身上的灰尘和草屑,带着捉回来了蝈蝈、蟋蟀就回去了。
还有秋天时,大家一起去果园里摘果子。
冬天结了冰的湖面上的人力雪橇……
思绪不自觉有些乱飞,颜悦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段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那些记忆冲散了她本就摇摇欲坠,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的过往的记忆,然后,将之完全取代。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记忆吗?
她出生于一个农庄,从小到大几乎没听人说起过父母的事,一直跟着农庄里的叔叔婶婶生活。
农庄里有一个对她很好的叔叔,还有一群比她年龄稍小些的孩子。她在那个农庄生活得很开心。
她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理想,就想一辈子留在这个小农庄,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很好了。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就在她以为,她已经过上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破了所有。
这场灾难并不是针对哪一个地区,或是哪一个国家的,而是一场全球性的灾难。
灾难降临之初,所有直接暴露在外面的活物,无一生还。
而即便是一些躲在屋里的人或动物,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而这些受到影响的人里,唯独不包括她。
随着时间流逝,那些在‘毁灭之雨’降临之初没受到太多影响的人,渐渐地也表现出了跟先前那些身体发生突变的人相同的症状。
只有她,依旧跟之前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