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暖佳心急如焚，车开的比平时快多了，她也不看车速表，闷头往前开，等她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饭，去了会所。
站在包间门口，她停了停，伸手将扎起的长发放了下来，然后脸上浮起一个妩媚的笑容，推门，进去。
包间里有四个人，小宇儿，顾霆帆，和两个年轻女子，小宇儿跟一个年轻女子分坐再沙发两边。
而顾霆帆跟另外一个，坐在沙发中间，她身着紫色旗袍，大半个身子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灯光下艳红的美甲在她浅蓝色的领带间，卷着圈圈，若隐若现间，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反差，跟颜暖佳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这个女人，气场气质身形脸蛋智商都能算得上女人中的佼佼者，她在她进入包间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那一扫而过的眼神，除了敌意还有碾压一切的轻视。
颜暖佳看着顾公子一副享受的姿态，轮廓分明的长指施施然，端着高脚杯，一抿而放，唇边冷冽漾开的一抹微笑，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吞了一只苍蝇般，想暴走，怒刷小宇儿，
这就是你说的牛粪！
祁宇视线右移，身体右转，纯纯的无辜脸。
大家都看到她了，不打个招呼就走，好像说不过去，没个理由来，好像更加说不过去，颜暖佳顿时有些气闷，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是来做好事的，竟成了破坏人好事！
不对，为什么绕半天又绕回到自己身上来了，吃亏的是她呢，她刚刚报废了一张飞机票的呀。
看她傻站着，顾霆帆冷略她一眼后，直接无视，跟旁边的李薇就着手里的合同继续商谈，而李薇，琦阳集团李总是何许人，闯荡商场10来年，颜暖佳这种角色再她眼里小虾米都算不上，她从她的言行举止就可以判断出，她是否值得她注意，很显然，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顾霆帆的反应，都不值得！
她顺着他的意思，不提不去注意，脸上挂着柔媚的娇笑。
颜暖佳觉得，她深深被他们两个那种，看到他们尔等还不自觉褪下的高冷调调给，刺激到了。于是，她从门口的一坨阴影里婀娜多姿得迈出小碎步，
“总裁，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丝丝温婉得轻音，娇柔缱绻得柔情，包含了太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意，颜暖佳娇羞的一低头一小步，挪到顾霆帆的身边，眨巴着眼睛，
“这位阿姨应该就是李总了吧，你好，我是顾氏的市场部总监颜暖佳，谈合同这种事情是我的职责，我来跟你谈。”
她这一声阿姨下去，让李薇瞬间青了脸，红唇轻翘，噙着阴风就那么直直的与她对视，颜暖佳伸出去的手，非常自然得拐了一个弯，将他们俩的合同硬拉了出来。
“颜小姐，你真敬业，这个点，你们总裁都签好了合同，你如何跟我谈？难道，这顾氏的决定权在你手里？帆，她将你置于何地呢？”
颜暖佳的表情瞬间龟裂。
签好了！
怎么她觉着从始至终都好像没她什么事呢，她有种无名的尴尬。
“是……是吗？呵呵呵……”
顾霆帆轻拍了拍李薇的背，然后站起来，高大的身形挡在她面前，她瞬间就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压迫感，他的脸阴云密布，一步一步逼着她后退，
“谈合同？颜总监，你的辞职信现在安安稳稳的在我办公桌上！如果我没失忆，你的航班是今晚20点，而现在远远过了时间，呵，不是决定招呼不打，一声不吭的消失吗？那你就消失的彻底点！否则，过了今晚，我会亲自动手。”
颜暖佳实打实得打了个冷颤，对于他的恐吓，心肝胆颤的，又忍不住拿眼神怒瞪他，这厮果然是心思黑暗得不要不要的，是非颠倒得本事也是到了登峰造极，她今天中午跟他说了那么久，感情他直接跳过了啊。话说这到底是淤积了多少怨气，才让这眼神都要幻化成刀片来齐齐削她！
看来，还是依着他为妙，
“我知道了，我马上打电话给菲菲，让她帮我问问还能不能订到票。”
顾霆帆看到她去找电话，讥诮一笑，眼底墨色翻涌，颜暖佳，你很好！
“菲菲，你让副总去帮我看一下，现在还能不能买到去G城的飞机票？”
“真的啊？可以，那你帮我买一张，我等下就过来。”
解决。
颜暖佳满脸欢喜的挂上电话，跟中了奖似得，仰着巴掌大的俏脸跟他邀功，
“可以了，00点05分的没关系吧，顾霆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我们两个以后就相忘于江湖，各自开心吧。”
呵，颜暖佳，离开我，你就那么开心吗？
你现在的这个笑容，是这3年来，我见过的最丑的一个，但却最真实。
心像是被撕搅，痛得世界颠簸，封尘得伤口再次裂开，那种生不如死，像是再也丢不掉的诅咒，折磨得他几欲疯魔，嘶声暴喝，
“滚！”
“有多远滚多远，颜暖佳，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颜暖佳的笑容就那么凝固成霜，李薇好整以暇的看着，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她扭着身子贴上去，一手挽住他的胳膊，一手放在他心口，温柔的轻拍，
“帆，动这么大气干嘛呢？一个不怎么聪明，办事效率不高的小丫头，要走就放她走，我再帮你挑选一个好员工就是了，你快坐下，不要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疼呢。”
轻蔑的瞟了一眼她，她斥道，
“颜小姐，我家帆都开口了，你就别跟个白痴一样杵着不动了！以你的学识，自己走出去，没问题吧？”
“哦，那……那你照顾他，我……我马上……走啊。”
手足无措的转身，祁宇跟另外一个年轻女子也识相溜走。
眼角余光，是她如此急迫的身影，心口似有千斤重担，他的气息越来越紧促，眉宇间的暴戾渐渐加重，他将挽在手臂上的人甩开，
“你也滚！”
李薇被重重推倒，小腿磕在茶几上，刮破了皮，她微恼，
“顾霆帆，你确定要我滚，我滚了，你们顾氏就彻底完蛋了，你去打听打听，现在，除了我，还有谁帮得了顾氏？”
要到门口的身影一顿，回头弱弱得望了他一眼，再他看去的时候，她慌忙的逃窜，他坐在地上，右手捂着心口，仰头靠上沙发，哈哈大笑起来。
记得三年前，她看着电视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他，世上女人多的是，干嘛要等一个明知道等不到的人？
他要答话的时候，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
知道她听不见，他却傻瓜一样得再她耳边轻语。
一个穷途末路的人，犯贱的发现，能让他坚持的不是即将到来的强劲后援，而是她曾在耳边缱绻的呢喃，复读机一般念着他的名字。
那以后，任谁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人人都羡慕他有太多的选择，而只有他明白，他没得选择，她从来都不在那些他可以选择的范围之内。
“等等！”
低淳磁厚的声音异常疲倦，
“合同再她手上，你签了字，我答应你的，我会办到。”
李薇听他这么说，看他明显改变了主意，脸上绷不住得小兴奋，连忙点头，
“帆，那我这就去拿，拿回来了马上就签。”
颜暖佳靠着墙，捏着手里的合同，两眼放空，等她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让她滚，他看她的那个眼神，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里面的伤，浓到让她喘不过气。
翻开合同，她一页一页的细看，刚刚翻完，就被人抢了过去，李薇拿着合同，细声吟笑，对着她冷嘲热讽，
“颜小姐，癞蛤蟆永远都别做吃天鹅肉的梦，因为梦醒了，只会更加饥饿。你平时应该很喜欢看童话故事吧，等我成为顾太太以后，有需要，会请颜小姐多来家里坐坐的。”
颜暖佳脑袋一直处于当机状态，李薇预想看到的，她吐血遁走的效果，压根没发生，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诧异得问她，
“他说的结婚，就是跟你吗？”
她这个举动倒是让李薇有些反应不及，顾霆帆对外人说了他们的婚姻吗？看来顾霆帆还是对她挺上心的？这样想着，李薇有些微微激动，
“李总，我看了这份合同，根本就不是一份正常的商业合作合同！你把这9位数的合同白白送给顾氏，条件就是让他娶你吗？”
“是，本来还觉得这次商业联姻有些膈应，不过听颜小姐说的，我倒是挺欣慰的，原来，他也是喜欢我的。”
颜暖佳微笑，摇头，
“不，阿姨，他从来没说过，我不过是想套你的话而已，这份合同，作废了。”
从她手里夺过合同，撕碎成屑，在李薇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打开包间门，反锁。
坐回沙发，指甲扣着掌心，她的心绪繁杂，
“婚姻不是儿戏，顾霆帆，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毁一生，我会想办法去筹钱帮顾氏度过难关，顾氏现在成这样，最大的原因是我，我有责任去承担。”
“不用，跟你无关，是我的决策失误。”
掌心微痛，她微红了眼，
“你一定要这么自暴自弃吗？”
他挑眉，勾唇冷嗤，
“你觉得她跟你比，我这算自暴自弃？”
有什么咚的一声，掉入湖心，层层涟漪散开，炫起了一惊一落的悸动。
“什……什么意思？”
怵然倾身，他的气息直逼她而来，
“你不知道？那就随便去问问你身边的人，其实，你大可以一直装傻下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你，颜暖佳，我，放弃了。”
拿起红酒一饮而尽，他的背影孤独而清冷，带着一切落幕的绝情，颜暖佳落寂的呆愣着，心情跌倒了谷底，她突然有种被人遗弃了的感觉，
“顾霆帆，如果你结婚了，我再回D市，还能跟你见面吗？你还会再陪我去吃火锅，看恐怖电影吗？还会去帮我买城北的小笼包吗？”
惨巴巴的哽咽，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跟他确认，这些貌似跟他们正谈的事情毫不搭边，却在她脑海里翻腾，那种能感受到的慌，摧毁着所有神经，
他停步，哂笑，
“颜暖佳，那些该留给顾太太了。”
碰的一声响亮的摔门声，心哐得触电般一缩。
“暖暖，你再不来，飞机又要飞走了。”
“嗯，我在路上了！菲菲，你知道吗？顾霆帆，要结婚了。”
时菲菲听着电话里一耸一耸的压抑抽泣，在顾俊骞怀里无声的笑得打滚，声音却板得极正，
“哦，正常呀，他也老大不小了。”
她撇嘴，“他不喜欢那个女人。”
“哦，正常呀，没人规定一定要相互喜欢才能结婚，感情不是都可以培养的吗？”
眼睛不停的乱眨，嘴角抽了抽，到红灯口，她停下来，看着眼前车水马龙，城市的灯火，惆怅，“菲菲，那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你不是要回家嘛，暖暖，这次回去就别再跑出去了，我那次去看颜伯伯感觉他又老了许多，他给你建造了一座固若金汤的盛大帝国，无时无刻不盼着你回去接手，你也该替他们想想了，阿姨这些年一直在给你物色男朋友，回去多顺顺她的意，反正你现在也是一个人嘛，哎。”
颜暖佳感觉时菲菲那口长气叹在她心上，顿时坐如针扎，
“菲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介绍的那些人，都是奔着什么来的。”
“颜暖佳，你心里太阴暗了。”
“我说的是事实。像顾霆帆，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没知道我的身份以前，对我连佣人都不如，几天前知道以后，竟然，对我态度来了个大反转，还舍得拿整个顾氏来做赌注。”
“颜暖佳，你就可劲得钻牛角尖吧，顾霆帆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了，并不是几天前，我跟顾俊骞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什、么。” 一脚踩下刹车，颜暖佳蒙圈了，反应过来，瞬间火冒三丈，她跟顾俊骞再一起的时候，那不就是高中的时候吗？
“时菲菲，你个大嘴巴，你跟我保证过，被雷劈都不会说出去的。”
“暖暖，我只保证不告诉外人。”
“俊骞是我的男朋友，顾霆帆是他哥，算起来是内人，他有知情权。”
颜暖佳做了几个深呼吸，听着蓝牙耳机里突然闯进的男声，被一口口水呛住了。
“暖暖，还有我哥那不是喜欢，我们都知道，他爱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你攒着茅坑不拉屎，这种没营养的话。”
时菲菲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她的声音难得的沉重，
“暖暖，其实，你不觉得，这些年，你跟顾霆帆更像是情侣，跟季冷睿更像朋友吗？”
“咔……”一道尖锐刺耳得声音穿过听筒，划破了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