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鬼气逐渐消散，众人看见沈玉均的身体虽然摇摇欲坠，但依然还是站立在原地，至始至终不曾倒下。
而另一边鬼王之王的身躯也立于原地，两相对峙，仿佛亘古绵长，仿佛日月同空，仿佛天地日月黯然失色，所有人眼中只有他们，这世间所有的眼睛此时此刻全部都对准了他们。
所有人屏息，唯恐惊到了什么，静静等求着一个答案。
终于不知是谁率先动了一下，众人才反应过来此时并非身在画中，世界也并未静止。
鬼王之王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而后捂住胸口，咳出一丝黑色的血来。在他不甘、怨恨的眼神中，身体前倾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沈玉均的情况也没有好上太多，双膝一软就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幸好云沐深眼疾手快冲上前，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至此，人鬼两界的大战终于宣告落幕。
各门各派的弟子自发清理战场，只有云沐深抱着沈玉均久久未动，云臻、洛藏莺、清芜等人也都守候在侧。
云臻忍不住轻声问道：“老祖如何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沐深才哑声回答：“已经，感觉不到呼吸了……”
众人呼吸一停，不知该说些什么。事已至此，好像说什么都成了徒劳。
这一战最大的功臣是谁大家心知肚明，沈玉均的辉煌将永远铭刻于修仙界的史册里。所谓那一半鬼界的血脉此时早已不再重要，甚至将沈玉均如此大义的举动衬托得更加伟岸。
“阿玉……”
云沐深许久许久不能回神，直到沈玉均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即便这一下很是细微，但云沐深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失声惊呼：“阿玉，你醒了？！”
云沐深再次探了探沈玉均的呼吸，却发现对方依然没有任何气息，就在他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出现幻觉时，沈玉均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轻声回应：“阿深，我没事，你还活着，我怎么舍得死……”
沈玉均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再细微的一个动作都能让他痛不欲生。他想抬手摸摸云沐深的脸，耗尽了全部的气力最终却只是动了动两根手指。
“阿玉，太好了，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随着云沐深的呼喊，洛藏莺已经赶来为其探脉，过了许久她才眉目一皱，犹豫道：“怎么回事，老祖分明已经苏醒了，可为何还是没有呼吸脉象？”
沈玉均的眼睛至始至终都牢牢锁在云沐深的脸上，他艰难地勾了勾唇，道：“我已将自身全部都灵力都转化成了鬼气，从今往后不再为人……阿深，你可不能嫌弃我，不要我了……”
说到最后沈玉均撇了撇嘴，竟是有些委屈。
云沐深抹了一把眼泪，强忍着哽咽：“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了，谁允许你不顾一切去拼命了？我警告你得快点好起来，若是哄不好我，我才不会轻易原谅你……”
沈玉均失笑，却不知扯动了哪里的伤口，顿时疼得一阵龇牙咧嘴起来，云沐深看得又心疼又好笑。
鬼界失去了几大鬼王坐镇，已经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修仙界捷报频传，颜轻等人也悉数被擒。
世间终于逐渐恢复往日的太平，黎明即将取代黑夜。
沈玉均躺在竹林的摇椅上，阳光斑驳洒在他的脸侧。他的右手持着一柄蒲扇，像个小老头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小风。
“阿深啊，活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原来你我一同躺着竹林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才是这世间最难得的美好。”
云沐深从竹林后面的小屋走来，手里拎着两壶酒，愉悦地附和道：“是啊，若是再来两坛百年白云边岂不是更加快意？”
“是啊，要是再来两坛百年……等等！”沈玉均倏忽翻身而起，惊呼道，“这该不会是我藏在后院里最后两坛百年陈酿吧，你是怎么找到的？！”
云沐深嘻嘻一笑：“知阿玉者，云沐深是也。”
云沐深酒足过后打了一个响量的饱嗝，他随意指了竹林的一处地方敷衍道：“等会儿我们在此地再埋几坛酒，百年后不就又有陈酿佳酿了么。”
“百年以后的事我不想知道，但是现在我饿了，我想吃阿深亲手做的芸豆糕。”
云沐深翻了个白眼：“我才懒得去……”
沈玉均眸光一沉，忽然道：“哎呀呀，我这与鬼王之王交手留下的伤口怎么又开始疼了，体内的鬼气也开始不受控制了？唉，我差点忘了，如今我已没了灵力制衡，活该我难受、活该我痛苦，我一点儿也不可怜，真的，一点儿也不……”
云沐深无奈：“……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看来你打算拿此事吃定我一辈子。”
“不，”沈玉均洋洋得意，眸光坚定又情深，“是生生世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