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紧握着茶盏,叫她这一问,面上竟浮现出一丝羞赧之色,吱唔道:“他,他呀,是礼部左侍郎周大人的次子,周荀。”
原来是她未来的夫君。苏瑾玉恍然大悟,问道:“你母亲安排你们相看过了?”
嘉柔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想到那人,唇边不知不觉地溢出一抹笑。“都见过三次了。他和我一样的年纪,是魏学士门下的弟子,今年秋闱刚考中了举人,明年三月就要参加春闱了。我母亲说,周家那边的意思,是想在春闱前就把亲事定下来,这样准备的时间充足些。”
苏瑾玉想到前世嘉柔婚后的不如意,心就沉了下来,出于私心,她定是不希望嘉柔再嫁给周荀的。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仗着知道未来发生的事,就去扭转别人的姻缘。她对这位周大人的次子的了解,也仅限于科考失意上。
嘉柔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苏瑾玉说点什么表态,只是垂着眼眸喝茶,憋不住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瑾玉抬起眼帘,看见嘉柔眼底的期盼,心里就明白了。这毕竟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嘉柔其实也不知道这门婚事是否是正确的选择,所以她在寻找别人的肯定。
“看上去一表人才,应当是个正经人吧。”
这是什么奇怪回答?嘉柔皱了皱眉,有些失落。
苏瑾玉淡淡道:“你喜欢他吗?”
嘉柔没料到苏瑾玉会问的这样直接,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母亲从我及笄前两年就开始为我的婚事操心了,挑来挑去,论家世,论容貌长相,论学识品行,好像都没有比周荀更合适的人选了。重要的是,他是我相看的世家公子里边,最主动的一个。”
苏瑾玉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姑娘家在对待情感方面,终归是要矜持腼腆一些,即使有什么想法,也不会直说出来。这种时候,男方是否懂得主动,抓紧时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可这不代表嘉柔真的看上了他,只能证明对方油滑些罢了。
“你今年才刚及笄,其实也不必太过着急把婚事定下来的,何不如等明年春闱过了再看看呢。拢共,也就四五个月的时间。你一个郡主,难不成,还愁嫁吗?”
“你是这样想的……”嘉柔踌躇不决,“可周家那边的意思……”
“你们是两家人结亲,哪能只看一边人的意思呢?”苏瑾玉浅笑道,“那周家公子若真非你不娶,还等不了这四五个月吗?”
说话间,佟掌柜已经带着店里的小厮陈列好了首饰,五个花梨木托盘,上百件首饰,各类玉石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先选东西吧。”
嘉柔的注意力很快就叫琳琅满目的玉石吸引了去,把烦恼的事都抛到了脑后,什么男人能比她买东西更重要?
“你瞧瞧这个怎么样?”苏瑾玉捧起一对镶嵌着十六颗红宝石的婴戏莲纹金簪,这若戴头上,风格够张扬,适合她。
嘉柔的目光却落在了另一个托盘的祖母绿宝石戒指上,觉得有些眼熟,拿起来仔细一瞧底下的刻字,诧异道:“这不是我姑母的戒指吗?我记得她年初生辰宴上明明送给叶静宜了,怎么会在这?”
“哎呀,”佟掌柜躬着身子赔笑道,“下头的人分拣货物的时候不仔细,不小心混进去了。这枚宝石戒指乃是从市面上回收来的旧物,我瞧这上头的宝石成色不错,本打算摘下来制成头面的。”
“旧物?”嘉柔纳罕道,扭头看向苏瑾玉,不可思议道:“叶静宜居然把大长公主赏给她的东西卖了?这未免也太不敬重姑母了。这颗宝石我记得还是贡品来着呢,那叶家到底是有多穷。”
苏瑾玉低着头抿了口热茶,温声道:“许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吧。”
这个可能性倒更大些。
嘉柔看着手里的戒指,愤愤道:“那也过分。堂堂一个正三品詹事的府邸内,竟这样没规矩。怪不得我父亲私底下总说,叶淮盛能进内阁占有一席之地,全是靠的他妹妹那层关系,这就叫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苏瑾玉一愣,又想起来嘉柔的父亲怡王与叶淮盛一向政见不合,当着儿女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
“走,我们上叶家去。”嘉柔不加多想,就拉起了苏瑾玉的手说道。苏瑾玉瞧她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就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了。
“那这些首饰,我让掌柜的包好了送你府上去。”
嘉柔嬉笑道:“首饰下回再买也是一样的,看热闹要紧。”
叶府那头,叶淮盛刚从官署里回来,屁股还没坐热,茶水还没喝上一口,就收到了国子监祭酒宋大人送来的密信。
“岂有此理!!”
“砰”的一声,叶淮盛一掌拍在了茶案上,愤然起身,一旁正在为丈夫沏茶的许氏吓得手一抖,倒偏了,茶水洒了半桌。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许氏跟着站起了身,看着丈夫额角青筋暴起,连忙问道。
叶淮盛把手里捏着皱皱的信纸甩给许氏,说:“你自己看看,你的好儿子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许氏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难以置信:“绍哥儿才多大年纪,断不会做如此荒唐之事,是哪个混账胆敢污蔑他?老爷您定要查清楚了,不能让绍哥儿白白受委屈。”
叶淮盛嗤道:“宋琤那老头儿既给我送了信,就是想让我私下解决,把事情压下去,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手查我叶家的人。”
“那就好。”许氏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对劲,“老爷,咱绍哥儿是不是在外边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整他?这信上头列的罪名,要是有一条属实,别说明年的春闱去不成,日后的仕途都会有影响。那举报之人,心肠实在是恶毒。”
叶淮盛黑着脸在圈椅上坐下,对一旁的小厮说:“去把叶柏绍叫过来!”
小厮应诺后退下了。
许氏看见丈夫的阎王脸就害怕,不敢再多说了,面色讪讪地坐下。
叶柏绍忽然被下人从书房里喊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进正厅,见父母亲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父亲,阴沉的可怕,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
“儿子给父亲和母亲请安。”
“跪下!”叶淮盛板着脸喝道。
父亲的怒火总是来的毫无预兆,叶柏绍心肝一颤,乖乖地低头跪下了。紧接着,一张信纸飘到了自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