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个月后，我就领到了离婚证。
领到证的那天，我就把离婚证和注册会计师的证一起发到了朋友圈。
“双证到手，要开始新的人生啦。”
结果晚上的时候沈青山就给我打来电话
“能不能先把朋友圈删掉？太多共同好友了，我今天什么事都没做，接了一天电话。”
“你也可以发一条，让他们勿扰。”
他无奈的笑了声“幼不幼稚？”
他过了几秒钟才又艰难地开口
“你在下面回复的言语太犀利了，很多人猜到你是因为宋念跟我离婚了，有点影响到她了。”
忘了说，宋念的工作是“小三劝退师”
也就是婚姻咨询。
她的客源起点就是朋友圈，而我跟她恰好都曾经在一个大型企业工作过，共同好友都有几百个。
她倒是想自欺欺人，可她在朋友圈发过无数次沈青山的照片，
而我的老公作为京市优秀人民警察的标杆，他的获奖照片我曾经在朋友圈置顶了有五年之久，昨天刚换下来。
有心的人自然早就发现端倪，八卦的心估计早就燃起熊熊烈火，被我这油一浇，自然越演越烈。
“本来就是因为你俩我们才离的婚，难道你不知道吗？”
沈青山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听着有点失真，但我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纠结和无语
“如果你是因为宋念跟我离婚，真的大可不必。”
“我是人民警察，保护案件的每一个关系人，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我简直被他的无耻气笑了，心里只庆幸，这个傻缺我还好是跟他离婚了。
“在她作为你案件的重要证人出现以后，你有多少次为了她的鸡零狗碎的事情，丢下我和女儿，我估计你都记不清了。”
“你答应女儿陪她过生日、爬山、参加运动会，失约了多少次你还记得吗？我不能告诉女儿你是去照顾那个她很讨厌的阿姨，我只能告诉她，你是个大英雄，你破获了无数悬而未决的案子，你守护了无数个破碎的家庭。”
“这四年里，难道你仅仅只是为了维持你专业的形象吗？你的心从来不曾因为她是宋念而心生涟漪和恻隐吗？”
“也许你是个合格的人民警察，但对我和宁宁而言，你是个不忠的丈夫以及糟糕的父亲。”
六、
被我骂了一顿后，也许是出于愧疚，沈青山消停了几天。
等到了周末，沈青山来接予宁出去玩。
他终于兑现了带女儿去游乐场的诺言，在我们离婚之后。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我摇了摇头，我的腿还有点痛。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摸了摸宁宁的头，叫她跟我再见。
到晚间的时候我就接到沈青山的电话，让我去医院接宁宁。
我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在病房门口听到沈青山正在对宁宁发脾气
“我不是让你就在那个地方等爸爸，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乱跑？”
“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你这次摔到了胳膊，下次要是摔到了脑袋怎么办？”
宁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的在抽噎。
我正准备开门进去，一阵女声传来
“行了青山，你也别这么生气了，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宁宁，你也是的，姐姐不是跟你一起的吗？你把姐姐推开跑掉了，自己也摔跤了，你看，姐姐胳膊也被你推红了。”
沈青山急道“小雨受伤了？”
另外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出来“没事的，沈叔叔，宁宁又不是故意的。”
这两个绿茶一唱一和的，哄得沈青山根本无暇顾及正在哭泣的女儿。
我推门进来的时候，那仨人的表情皆是一怔，只有半靠在病床上的予宁，一个劲的朝我喊妈妈妈妈。
我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和被包扎好的伤口，心都要碎了。
我搂着她哄了好一会儿，等她好容易停止了啜泣后，喂了她一小口水，哄着她睡了。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等我转神过来发现这三人居然还在病房里坐着。
我指了指门外，沈青山跟着我就出来了。
他正准备带上门，我骂道“让不相干的人从我女儿的病房滚出来！”
沈青山朝里面张望了两眼，对我道
“别那么大声音，等会把宁宁吵醒。”
“你女儿睡觉雷打都不动。”我瞥了他一眼继续道
“哦，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来也没带过她睡觉。”
七、
宋念听到我的话，带着女儿从病房走了出来。
其实我跟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以前在公司见到也只是匆匆一瞥。
我从没想到这个面若桃花的女人会跟我的纠葛这样深。
她几乎变成了我婚姻生活里的挥之不去的阴影。
宋念的女儿看起来比予宁大一些，大概十来岁的样子。
孩子的心机都是写在脸上的，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善。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神情。
宋念声音轻轻地，像是怕吵到睡着予宁。
“容容，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是我和青山带两个孩子出来玩，没想到我这腿走到一半就不能走了，青山陪着我，小雨带着宁宁玩了一会，宁宁突然就不见了。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摔到了手。”
沈青山在一旁没吱声，任由宋念跟我解释。
他的眼神在我和宋念之间逡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没空搭理她的茶言茶语，我只对沈青山说了一句
“暂时不要来接予宁过周末了。”
其实离婚协议上我们是约定好的，每个周末他酌情来接孩子。
但没想到第一次接就出了问题。
沈青山听到这里差点跳脚，还想跟我争辩什么，我闪进病房门了，把门锁了起来。
他在门外坚持不懈地敲了十分钟门，最后被护士请走了。
我坐在床前一直看着予宁。
做了妈妈以后，才会觉得夜深人静后能凝神的看一会儿孩子，也是种难得的享受。
那种自己的生命和爱被延续的感觉真的会让你的心灵都得到安稳。
八、
宁宁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小小的人儿，话还没说就先掉了眼泪。
我见她掉了眼泪，也忍不住落泪了，她便越哭越凶，最后忍不住扑进我怀里，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个坏姐姐，她说我爸爸不要我了，我爸爸以后是她的爸爸，我没有乱跑，是她突然跑开，我追她的时候被看不见路的玩偶撞到了才受伤的。”
“妈妈，我去游乐场，我想玩的那个姐姐全都不想玩，爸爸就说有身高限制玩不了，可姐姐想玩的，才是真的有身高限制，我去了一天，只坐了一个旋转木马，还是因为那个姐姐也想坐。”
“妈妈，我再也不要去游乐场了，游乐场一点也不好玩。”
她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来，呜呜呜地哭得更厉害了。
我哄她“我们宁宁是个乖小朋友，这样哭会吵到隔壁病房的小朋友睡觉哦。”
她的声音果然小了点，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我
“妈妈，你和爸爸是离婚了吗？”
我跟沈青山离婚的事情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宁宁，我心想着反正他工作那么忙，经常也不回来，宁宁不一定能察觉到。
没想到这么快就漏了馅。
我刚准备长篇大论说着爸爸妈妈都爱你的话给她听，哪曾想她突然道“妈妈，如果你们离婚的话，我选妈妈。”
“为什么呀？”
“因为我最爱妈妈！”
不是因为妈妈会照顾我，不是因为妈妈爱我，而是因为我最爱妈妈。
这是我这几十年听到过最动听的话，它宛如天籁在我心里荡漾开，甜津津地在心头化开，像是喝了一口蜂蜜水，甜却不腻人。
过了一会，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我
“爸爸真的会给那个坏姐姐做爸爸吗？”
见我不回答，她又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要他做我爸爸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了。”
门外有脚步声停下来，宁宁却毫无察觉
“妈妈，如果爸爸真的不要我了，我也可以不要他，对吗？”
九、
沈青山折返回来了。
他听到女儿说不要他的话，沮丧地坐在床前看着我俩。
宁宁在吃他买的面包，可也依然没松口说要原谅爸爸。
他低声地同我们解释，为什么这次要带着宋念和她女儿一起出来。
“小雨上三年级要写作文了，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她说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爸爸了，宋念请我帮忙带孩子去游乐园回忆一下，因为她爸爸失踪前经常带她来。”
宁宁停下咀嚼地嘴，天真的问道
“可为什么是你呢？爸爸，你有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去做别人的爸爸？”
沈青山被她问得无言，许久没有再说话。
宁宁又问我“妈妈，作文是什么？”
我耐心地跟她解释了作文后，她立刻回头跟沈青山说
“爸爸，以后等我会写作文，我也要写今天发生的事情，我的爸爸带我去了一个什么也不能玩的游乐场。”
沈青山彻底沉默了，临走时他跟我说
“后面我会申请别的同事负责宋念的安全。”
我终于抬眼看了他，这是他进病房里我看他的第一眼，他远没有从前在我面前那股泰然自若地劲头，我甚至能察觉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点紧张和期待的。
但我的内心，其实毫无波动。
如果他能在第一次我们因为宋念发生矛盾时，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许会欣然接受，然后跟他好好过日子，有一天跟他天长地久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他能在我决定离婚前的任何一刻，像这样给我一个态度，也许我也会为了女儿不计前嫌，只为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可偏偏是这种时刻。
偏偏我们已经离了婚。
在这样的时候，他说出这样的话，我甚至觉得有点荒谬到有点可笑。
他看到我笑出声，脸色微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嘴。
“随便你，我没有管前夫家闲事的癖好。”
十、
510杀人案好像有了新的线索。
我看到沈青山的同事小丽在朋友圈里吐槽。
“连轴转了好几天，还要被神经病折腾！”
“我怀疑这女人脑子有问题，老大是怎么忍受她这么多年的？”
“我好累我好累，快点结束吧。”
沈青山在这下面鼓励她“很快就好了。务必注意她的安全。回头给你加班费。”
原来沈青山把保护的工作移交给了他们外勤组唯一的小姑娘小丽，后来小丽告诉我，其实是因为其他男同事都为了避嫌不肯接。
你看，所有人都知道要避嫌，最该避嫌的那个人却无动于衷。
原来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能是因为看到小丽的朋友圈，我的心里也开始有点紧张。
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我最近在忙一个客户公司上市的资产审核，分身乏术的情况下，我高新聘请了郑远帮我接送孩子。
顺便告诉他，最近京市并不太平，所以拜托他每天准时到，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叫上他同学一起，我付两倍薪水。
郑远是个踏实且勤快的男孩，他果真叫上了舍友，他们每天两个人一起帮我接送宁宁，宁宁开心的不得了。
可这天放学刚过五分钟，郑远就给我打来电话
“容容姐，你接走宁宁了吗？所有小朋友都出来了，我们没有看到她，刚刚送孩子们出来的好像不是班主任，我问了她说不知道。”
我从办公桌上一下子站了起来，周围的人都被我的动静吓了一跳。
“我没有接她走，我来给她班主任打电话。”
然而班主任却跟我说，宁宁的奶奶亲自来接的，宁宁也认识她，跟着就走了。
沈青山的妈妈？
可沈青山的妈妈几年前就去世了。
宁宁哪里来的奶奶？
十一、
我一瞬间就想起了一个人。
我挂了电话就打给沈青山。
沈青山电话接得很快，问我怎么了？
我说得又快又急，道
“宁宁在幼儿园被一个老太太接走了，对方说是宁宁的奶奶。而且宁宁认识她。”
沈青山沉默了一下，告诉我“那人是宋念的婆婆，是她那个失踪的丈夫的妈妈。”
大概一年前的时候，宁宁回来问我，为什么班里别的小朋友都有奶奶，她怎么就没有？
我跟她说了人去世的概念，她好像一直都弄不懂，一直缠着沈青山问，把沈青山问烦了，还真给她整了个奶奶出来。
只是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宁宁一开始也会念叨两句，后来也没人再提起，沈青山也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个老太太到底是谁，我一直以为就是他某个同事的老妈借来演个戏。
我没想到她居然是宋念的婆婆！
我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急疯了，我对着电话大骂道
“你明明知道宋念这个人身边都是危险，你居然还把她婆婆往宁宁身边带！”
“你每天知道守护宋念的安全，可你是一线警察，难道作为你的女儿的危险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吗？”
“告诉宋念，如果我女儿有一点点危险，我会让她跟她女儿一起陪葬！”
沈青山听到我是真的急了，多余的话也没说，只道马上给宋念打电话。
我度秒如年，也就两分钟的时间沈青山就回了电话过来，可我却觉得比两个世纪还漫长。
我的腿都是麻木的，整个人的脑袋也是空白的。
“容容，宋念说她婆婆失踪了！她一定是带着宁宁走的，我马上去幼儿园附近排查！”
十二、
我赶到幼儿园的时候沈青山也刚到。
郑远跟他的同学正在配合警察调查。
他们俩反应很快，在我说完宁宁是被陌生人带走后，就立刻以我的名义报了警，因为涉及未成年，出警很快。
沈青山远远的跟他同事打了个招呼，才走到我身边。
“你怎么又让这个小子接宁宁？你工作现在这么忙？”
“我工作一直这么忙，是你没空关心我。而且郑远接她已经两年了，比跟你还熟，最后一点，带走宁宁的人是你老情人的婆婆。”
沈青山瞬间闭了嘴，只在他同事过来让监护人签个字的时候，接过笔，我直接拿了过来，签上自己的名字。
“你不配做宁宁的监护人！”
郑远走到我面前，脸上焦急地神色根本掩盖不住
“容容姐，我刚刚看了学校门口的监控，正巧看到三点十分的时候宁宁跟着一个老太太上了车，车牌号我已经给警方了，我要是早来二十分钟就好了。平时都是提前很久来等的，结果今天在赶小组作业，只提前了十分钟到。”
其实这事根本赖不着他，人家根本就是故意提前那么久来接，就是观察好了有人来接宁宁，避免被撞上的。
“谢谢你，小远，你做得很好，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是他爸爸工作上的原因，你先跟你同学回学校，今天的报酬我会正常结给你们。”
他俩都站在那直摇手，我却坚持付给了他。
我知道他们都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本来就是为了生活费在奔波，哪里有打白工的道理？
宋念带着她那个跟她一样茶味十足的女儿也来到了现场。
小丽正跟在她身后忍不住的一个白眼接一个。
“青山，我真不知道我婆婆去了哪里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来接走宁宁，她是不是跟孩子有什么约定啊？比如带她去哪里玩什么的，毕竟宁宁正是爱玩的年纪？”
她那个女儿也在一旁附和道“是的呀，我听奶奶说起过宁宁的，说宁宁没吃过肯德基，可怜的很，会不会带着去吃肯德基的呀？”
十三、
我盯着这俩母女看，宋念正站在沈青山身边，可怜兮兮地说着一些无用的废话，她女儿也望着沈青山，神情亲昵。
我把沈青山拉开了一点点，在所有人措手不及地时候，朝着宋念就是一巴掌。
她被我打蒙圈了，反应过来后也只是捂着脸没吱声，她还在小声地跟沈青山道歉。
她女儿看起来非常气愤，那样子好像想来跟我决一死战。
可她也才十一岁的年纪，蹦起来也够不到我，而且小丽正定定的站在我面前，那小女孩看起来很怕小丽。
“宋念，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把你婆婆介绍个我女儿做奶奶，我只有一句话，如果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一个都别活。”
等沈青山的同事传来消息，已经在高速上定位到那辆车的时候。我整个后背已经汗湿了。
我无人求助也无人依靠，我坐在警察局的角落里，像个默默等待审判的重刑犯。
沈青山就坐在我的旁边，他的裤脚甚至碰到我了，但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比银河还要宽。
他试图跟我解释，他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个老太太是宋念的婆婆，因为宋念一直管她叫妈，他就理解错了。
他跟我轻声道歉，说最近出现了点新线索，所以才会这么忙，等案子能破了，他一定会花很多时间来陪我和女儿的。
他说没有安排人保护我和宁宁，一方面是确实没考虑到，另一方面是不能搞特殊。
一个每天把线索人的生命安全挂在嘴上的人，居然会忘记冲在一线也会给妻女带来危险？
不想搞特殊难道等同于完全不保护吗？
我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十四、
小丽把汽车的路线已经可能会经过或者到达的地方告诉宋念，希望她能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她抬头望了我一眼，说道
“哎呦，我这头晕的不行，什么也想不起来。”
小丽呵斥她“少在这里讲有的没的，宁宁找不回来都歇菜。”
宋念不服气道“你这么针对我干嘛？小孩子跟人跑了我哪里知道是为了什么？”
沈青山的另一位男同事回头对着她不客气的说道
“我们现在怀疑你婆婆绑架了予宁，如果我们发现是你提供了宁宁的行踪，那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念一边说一边朝沈青山望去，期待沈青山能帮她解围。
可人家现在自己魂都没了，根本没空搭理她。
那男同事说道“我们队长说你老婆婆只跟宁宁在饭点吃过饭，言语中也从未透露出在哪个幼儿园就读，请问她是怎么准确无误的找到宁宁的班级去接她的呢？”
宋念突然结巴起来，“那，那那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套过我的话啊？如果是在交谈中无意透露的，也不能算我的错吧？”
小丽在一旁说道“那谁也不好说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得等找到你婆婆才能界定。”
宋念有点慌张的走到沈青山旁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沈青山头都没抬，我怀疑他压根什么也没听到。
小丽突然喊了一声“他们下高速了。”
确定好地点后，沈青山的同事就开车带我们赶往目的地。
宋念也想跟着来被小丽呛了句，然后对她身后的同事说道
“把她手机缴了，舍得给同伙报信！”
十五、
等她同事上来把宋念带回警局的时候，小丽才一把关上了车门。
沈青山坐在副驾驶，从刚刚来了警局之后几乎就没说过什么话。
小丽许是怕我太过着急，一直在陪我说话分心。
那同事对我说道“嫂子别着急，那边警方已经布控了，车子很快就会被拦下，我们过去大概一个小时。”
车内沉默了一瞬，我开口道“我跟沈青山已经离婚了，你别叫我嫂子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紧急的时刻，我还能在意这种微枝末节的小事，可能是觉得跟他有一点点关系都让我觉得恶心吧。
原来就算深切的爱过一个人，也会真切的感觉到恶心。
车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大概两分钟，小丽开始跟沈青山吐槽宋念。
“队长，我现在深刻觉得你工作的不容易，这个宋念真的不是个省油的灯。”
车里更沉默了，沈青山咳了两声没说话，小丽继续说道
“她天天找我茬，连电灯坏了都要找我，还说以前都是你帮忙弄的，我都无语了。”
“还有她居然不知道水电费怎么缴？她爸妈让她缴一下，她说不会，我才知道原来她连水电费都一直没缴过，沈队，你说她家怎么一直没停过水电。”
“最搞笑的是，她以为每个月我们队里要给她补助两千块钱，说是对失踪人口妻女的照顾。我以为她在蒙我，没想到晚了两天她确实收到了。”
我在旁边冷笑出声。
开车的那男同事回头让小丽少说两句。
小丽在座位上抓着我的手握了又握，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她刚来沈青山队里的时候，是唯一跑外勤的女生。
跟沈青山一直磨合的不太行，是我一直从中劝导，才让他俩共事了这久，不然她早就被调到内勤去了，她心里念着我的好。
目的地那边的警方打来电话问我们到哪里了？
说抓到老太太了，可车里根本没有孩子。
十六、
“老太太说小孩哭得太烦了，让她从高速边扔下去了。”
沈青山听到后大骂“她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犯罪？她把一个五岁的小孩扔在高速上，她到底想做什么？”
那同事追问道，知不知道是在哪个路口丢下的？
那老太太说自己不识字，不晓得。
我拍了拍窗要求下车，那同事为难道
“姐，等我们知道了具体的位置再下车也不迟。”
不行不行，我有点透不过气来了，根本呼吸不了。
小丽立刻让他停车，说带我下去休息会再开。
于是车在应急车道停了下来，我扶着小丽的手站了会，那男同事也下车抽根烟。
谁知道就这会功夫，沈青山跳上驾驶室就把车开走了。
“我等不了了，你们在这休息一会儿，叫队里来人接你们，我去接宁宁。”
沈青山刚出发五分钟的样子，他们队里给小丽打来电话
“宋念跟她女儿失踪了，我们怀疑她老公不是幸存者而是同伙，她婆婆绑架宁宁就是调虎离山呢。”
“什么？我走得时候不是让你们把宋念看住的嘛。”
“宋念女儿有心脏病史，送医院的途中跑掉了。”
“这情况你们先别告诉宋队，他在开车找宁宁，别影响到情绪。”
“队里先通知的他才通知的你。”
小丽放下电话后道“队里马上派车来接我们。大概五十分钟到。”
小丽和那个男同事正在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人能把我们载回市区，我瘫坐在高速公路边对着下面一望无际的草地发呆。
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万分。
我忽然指着前方那处草地说道“小丽，你看那里的草是不是在动？”
十七、
小丽看了眼后立刻朝身后喊了声“马哥！”
然后我看见她和那个叫马哥的同事，立刻从围栏翻了出去。
我紧跟着也爬了出去。
他俩速度很快，直直地朝那晃动的草丛跑去，我在途中被杂草拌了好几次，爬起来的时候膝盖都是血，可我当下一无所知。
当我又一次摔进草丛的时候，我听见一阵欢呼声。
其中还夹杂着小孩哭泣的声音，我脚下一发软，半天没有站得起来。
我听见小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大声喊着
“容容姐，容容姐。”
我从草里伸手一只手，朝外面摇了摇，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看到。
径直的躺了下来。
我闻见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那是让我充满安心的味道。
会让我想起儿时遇到丰收年时的欢欣和雀跃。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声小孩的尖叫传进我耳朵，然后我的怀抱里就多了一团暖暖的小身体。
予宁抱着我又亲有抱，等缓过了一会劲又哭了起来。
她抽抽搭搭的哭了很久，一直在说害怕。
我听见小丽在一旁说始终打不通沈青山的电话。
我听见小马在给他的微信留言，说找到宁宁了，叫他放心吧。
等到警局的车来接我们的时候，也还没联系上沈青山，小马叫我不要担心，因为他开的车上有定位。
其实我根本无暇顾及他，我的眼睛一直盯着予宁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有人带了棒棒糖给她，她的情绪还不太稳定。
但我们已经从她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听出来，其实她不是被丢掉的，是自己趁着大人上厕所的功夫跑掉的。
“开车的那个叔叔很凶很凶的，他一直说要把我卖掉，我很害怕。后来他们都去上厕所了，我就跑下去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车上的人并没有下来寻找，回来后开着车径直就走了。
小丽夸她勇敢，说宁宁是她见过最厉害的小女侠。
宁宁笑了，她说“我爸爸说过，落在坏人手里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有希望。妈妈，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我擦了擦眼泪夸她“宁宁超厉害！”
十八、
被沈青山开出去的警车找到了，被丢在某个乡镇的道路的路边。
沈青山失踪了。
他的反侦查性很强，到处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大概过了有半个月，小丽给我打来了电话
“容容姐，沈队有消息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闷，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队摸到了嫌疑人的老家，潜伏了好多天，确定了宋念的老公确实不是幸存者而是同伙，连宋念都是他们一伙的。沈队把消息传回来后，拿着随身的瑞士刀把他们三个人全捅了，当场就没气了。结果没想到宋念的女儿李小雨从背后给了沈队一刀，人在路上就不行了。”
挂掉电话的时候我整个人是怔愣的，虽然我知道这么多天没消息，未必会有好消息。
但确实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消息。
其实跟沈青山结婚的时候，看他工作这么拼命，我就想过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可我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
小丽给我送来沈青山的遗物，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一些他留在队里的生活用品，和他最后死前揣在身上的一本笔记本。
他在笔记上除了记载了案件最后的一些注意事项以及他查到的线索，剩下来都是写给我和宁宁的话。
我没有看完，大概也就是一些道歉的话吧。
宁宁抱着本子哭了很久，跟我说爸爸还是很爱她的。
嗯，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结局，至少他死前没有付出的爱意，死后被女儿感知了，那他就没有白来这世上一场吧。
十九、
510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
这个令北城人心惶惶的案子终于落下了帷幕。
队里在案件结束后为沈青山办了追悼会。
我和宁宁一起出席了。
有人问她“等你长大以后想当什么呀？”
她声音嘹亮的说“我想当个警察，保护妈妈！”
事后，她悄悄蹭到我身边，依偎着我说
“妈妈，爸爸说要保护爱的人，千万别被蒙蔽了双眼，可是爱就在心里，就算被捂住了双眼，它也会忍不住从嘴巴里跑出来。”
说着她捂住自己的眼睛，用嘴巴对我说
“妈妈，我爱你！”
宝贝，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