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谢知许的第一场个人摄影展,是我筹办的。
秘密准备了三个月,终于在他生日这天得以现世。
展厅很大,尽数放下这些年我跟在谢知许屁股后边偷偷保存下来的照片集。
周边人头攒动,络绎不绝,惊艳声夸赞声飘扬满这个名不见经传但极具魅力的摄影师展。
「谢大摄影,欢迎来到自己的个人展! 」
在这之前,我曾忐忑想象过谢知许到来时的很多种情绪表现。
可能是愤怒,愤怒我自作主张,也可能是冷淡,责怪我多管闲事,又或者是其他。
唯独没有想到此刻这个场面。
我深吸一口气探头,「哭了?」
青年垂下湿润的眼睫前与我长长久久对视。
周边人来人往,我们仿佛立于另外一个世界。
良久,我第一次听见他无奈的声音。
「纪暖,你对我这么好,叫我怎么办啊?」
我理解不了他的情绪。
可是他问我怎么办。
我笑:「那就永远站在艳阳天。」
谢知许,别重蹈覆辙,一路向着光向着正确的前方吧。
这才是我来到的意义。
晚上是周清清组局拉我们给谢知许庆生。
饭前,她忽得提议拉我一起来场钢琴联奏。
我挠挠头发,退开一步:「抱歉啊,我不会钢琴。」
「 什么?」周清清不可置信惊呼。
「这年头还有人不会钢琴吗?」
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旁边的谢知许听见。
「那知许呢,知许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教你弹的那首致爱丽丝。」
可面对白月光的主动邀约,谢知许却出奇地没动。
场面有些尴尬,我悄悄怼了他一下。
青年懒散地倚靠在我身上:「嗯?」
「周清清喊你弹钢琴。」
「知许,就弹我小时候教你的致爱丽丝。」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聚焦在谢知许身上。
当事人却神色淡淡,连眼皮也没舍得抬。
「哦,我不记得了。」
一句话令周清清脸上羞涩的笑一下子僵硬住。
我则不知缘由奇怪地瞅了这家伙一眼。
谁人不知道谢知许过目不忘啊。
饭局吃得鸦雀无声,趁谢知许去买单,周清清站在我面前,她眼神晦暗不明冷笑。
「纪暖,你很得意吧?」
不至于,四个猪肘还不是本系统的极限。
「勾引到谢知许,这些年你没少费心思吧。」
我倏然停止咀嚼,缓慢敲出一个问号。
缓冲中,这女主在说什么鬼话。
而我的信息处理缓冲中落在周清清眼里则成了一种无声挑衅。
她脸色难看,几乎想上来抽我。
可想到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冲动。
离开前,对方不虞道:「来日方长,你们就等着瞧吧。 」
周清清喜欢谢知许?
我凌乱了。
原著里她与谢知许从未有过太深的交集。
当了三年植物人的女主醒来竟也崩坏了。
「纪暖。」
青年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在想什么? 」
他晃晃手中的相机,上边赫然是我方才坐着苦思冥想的照片。
谢知许很爱拍我,第一张摄影照片是拍的我在沙滩上晒太阳。
第二张,拍我在沙发上睡觉打盹儿。
第三张,拍我在雨帘朝他执伞而来。
后来三年里,我就是他唯一的专属人像模特。
可还没等我回答谢知许的问题。
他就接了一个电话,原本含着笑意的脸色倏然变沉。
他指尖微颤:奶奶心脏病突发了!
等我们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谢奶奶仍没脱离生命危险。
据好心的邻居所说,是听见谢奶奶与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情绪太过激动,才导致病发。
可谢奶奶平日里待人和蔼友善,谁会来犯这个贱呢?
最终答案直指谢知许亲生父亲。
那个靠着中奖一朝暴富却抛妻弃子拒养父母的白眼狼烂渣男。
病房外,青年长身而立,明明站在初阳下,却如置冰窖。
电光石火之间。
我竟有一瞬仿佛听见我的宿主压抑的心声。
「下不完的梅雨季,越不完的苦难与悲伤。」
「这欠骂的人生到底是他妈谁在幸福啊。」
等我找着谢知许亲生父亲家的时候。
谢父正牵小儿子,搂起娇嫩的妻子准备出门。
一家三口,幸福美满,欢声笑语。
我却不由想到谢知许那天来撞见这时候的画面。
当时他只说他是来敲他这个渣爹一笔钱。
他嘴上不饶人说用来买大房子。
可我却知道他实则是来为谢奶奶筹进口药的医药费。
亲生父亲不要他,不爱他,不认他。
赌鬼继父虐待他,折磨他,家暴他。
疼啊。
光想到就疼痛的人生,却尽数负担在这个少年身上。
「老公,那个老太婆真被你气进医院了?」
「死老不死的,老房子房产证说什么也不给,她气死了,什么东西不是我的! 」
娇妻咂舌:「可那个小聋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
「他?翅膀硬些的混账一个,上次坑了老子一大笔钱,老子当时应该就打断他一条腿! 」
刺耳的话语,气得我浑身颤抖。
人渣。
畜生。
我忍不住抬起手一挥,两个人一瞬扑通重重跪地。
「严重警告严重警告,系统纪暖请勿违规!」
「违规警告违规警告。」
强烈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我脑海。
我强忍住全身上下钻心的痛,强撑着又一抬手。
两个人竟齐齐互扇起来,他们的儿子一瞬吓得崩溃大哭。
呵,对了。
这也是个小祸害。
我可没忘记他过去三年没少给谢知许使绊子。
喜欢给谢知许下泻药是吧,就让你自己尝尝这个滋味。
一家人叫苦不迭,痛哭声哀鸣一片。
恶人自有天收。
去他妈的规矩,这一刻,本系统就愿做天。
我强撑着身体,漫无目的地走着,竟又回到了之前跟踪谢知许来的寺院。
寺院附近有店家售卖小金福项链送白玉菩提。
看着看着,我忽得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脸色之惨白让旁边的小和尚直接看傻。
「神明在上。」
我抹掉嘴角残留的血迹,虚弱扯了扯笑,跪于佛像前双手合十立于胸前。
这是我第一次对人类所信奉的神明祈下心愿。
也是第一次如此希望得到所谓的神明垂怜。
「神明在上。」
「愿我的宿主谢知许,一生平安顺遂,幸福快乐,有阳光照耀,也有暗处庇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