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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放出轨好久了。
每一个对象我都知道。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爱他,他总会回到我的身边,只要他玩够了,他总会变回我心中的那个少年。
可我忘了,娱乐圈是一个大染缸,一个没权没势的普通人,能在这纸醉金迷的环境中爬到高处,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初心。
齐洛洛的再次出现,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
林放对我,从来都没有爱情。
他从不顾及我的想法,我的心情。
我像是只被他圈养的金丝雀,剪掉了翅膀,关进了笼子,在只有他的生活里一寸寸地消磨时光。
我在医院的反光玻璃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披散着头发,围着厚厚的羊毛围巾,眉目间尽是丧气,活脱脱的一个怨妇。
放弃吧,
我对自己说。
放了自己。
可我不能放了林放。
八年,耽搁了我八年的青春,林放他总应该付出些什么。
可就这么几张照片,只要齐家愿意帮着林放,完全翻不出什么浪花。
我需要更多的证据。
最好有关于偷税漏税,寻衅滋事。
或者是,更有力的支持。
这些年,林放的事业发展得很好,一路青云,这一切都跟他的经纪人爽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开始频繁出入林放的工作室。
最初,爽姐对我的到来还有明显的敌意,后来,她妥协了。
玉面狐狸一样地笑着,滴水不漏地应付我。
可人相处久了总会有嫌隙。
更何况是爽姐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习惯掌控人的女强人。
林放近几年的行为已经渐渐脱离了爽姐的控制。
圈子大了,心也野了,很多事情都越过了爽姐直接决定。
林放刚红起来的时候走了捷径,找了金牌经纪人爽姐。
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了。
怎么可能。
爽姐很疯,圈里人都知道。
凡是背叛他的人,爽姐都要从他们身上揪下一块肉来。
说服爽姐很容易,我把林放保险箱里的解约合同,以及起诉爽姐的起诉书翻拍了一份。
看着爽姐嘴角的笑逐渐消失,我放心了。
爽姐握着的黑料只比我多,不比我少。
林放完蛋了。
可齐洛洛凭什么还可以高高在上地活着。
可扳倒一个豪门小姐,可没有扳倒一个明星来得容易。
厉成原,他该成为我的盟友。
厉成原没我想象中的好约。
第三次出现在他公司大楼的时候,他的秘书总算带我去了总裁办公室。
我们隔了一张桌子,厉成原埋头处理文件。
我端着咖啡,实在想不通,难道齐洛洛是属螃蟹的?
放着这么个人间精品不要,非得跟林放劈个腿。
或许是我看厉成原的眼神太过悲悯,厉成原终于合了笔,往老板椅上一靠。
“说吧,何小姐,有什么事?”
“我想让林放身败名裂。”
面对厉成原这样的老狐狸,着实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老婆出轨了,跟林放。”我吸了口气,“难道你不想报复吗?”
“准确来说,是前妻。”
“可是他们绿了你。”
厉成原打断了我的话,“可是何小姐你也知道,我是个生意人,从来不干对我自己没有好处的事,如果我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扣了扣手指,“钱吗?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存款给你。”
“存款?”厉成原笑了,“你有多少?几百万?几千万?那你知不知道我帮你挡掉齐家的报复得用多少钱?”
“既然这样,那打扰了。”
怪我,一时怒急攻心,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恨着林放。
我把电脑里林放的所有出轨对象编了号发到了微博,包括齐洛洛。
我把他俩的合照放到最大。
即使我弄不臭齐洛洛,我也得恶心死她。
林放的死忠粉很多,不顾一切地疯狂洗地。
爽姐出手了。
林放片场耍大牌,偷税漏税,言行不端…
各种各样的瓜,接踵而至。
林放的后援会一夜之间黑了头像,大粉跑路,站姐回踩。
网络上热闹得像过年。
林放废了。
作为一名失德艺人,被广电永久封杀。
齐洛洛也被人肉了。
校园霸凌,穿假货…
这几天,林放和齐洛洛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
他们的语气从一开始的低声下气到后来的气急败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地想从我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我拉黑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可架不住齐家的威胁。
齐家是个大家族,人才辈出。
他们拦住了我所有工作的可能性,齐洛洛的父亲约我见面。
在一家茶室,他穿着唐装,慈眉善目地煮茶,烹茶,递过那一碗茶汤后,对我说:“何小姐,停手吧。”
“你知道的,对于齐家而言,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我当然选择了——屈服。
我有家人,我还要生活。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齐洛洛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唯一受到攻击的只有林放一个人。
在齐家的干预下,事情很快平息,
很快就有新的热点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我选了阳光特好的一天,打车去林放的公寓收拾行李。
打开大门的那一刻,烟和酒的气味扑面而来。
厚重的遮光帘遮得严严实实,林放躺在沙发上,手里的酒瓶还没放下。
不得不说,林放实在长了一副好皮囊。
也不怪我瞎了眼喜欢他这么多年。
他看了我好久没说话。
我把我的东西一件件全部放进行李箱,林放靠在房间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你满意了吗?”
我回头看他,他的头发长了,遮住了眼睛,胡子也长了,看起来邋邋遢遢,一点儿都不像个大明星。
“满意?当然不满意。”我合上行李箱,“齐洛洛不还好好的吗?”
“拉我一个下水不够吗?!”他吼道。
我看着他,不说话。
“你斗不过齐家的,他们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又是这句话。
“凭什么?”
我不信,我非得拼一拼。
我去找了齐洛洛。
她被接回了齐家,住在大大的别墅里。
我去的时候,她正在涂脚指甲,艳红的指甲油涂在脚趾上,红的红,白的白,分外妖娆。
我垂着头,刺鼻的指甲油味直冲脑门。
“你是真的失忆了吗?”
她笑:“当然没有。”
保姆把孩子抱过来了,小姑娘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爱笑爱闹。
齐洛洛看了一眼,嫌弃地别开脸去。
我盯着小宝宝,小宝宝也盯着我,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良久,笑了。
没牙的小嘴张得大大的,淌着口水咯咯地笑。
我伸了根手指过去,小孩小小的手抓紧我的食指,软趴趴没有骨头似的。
我哄着孩子,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没有生育能力吧?”
齐洛洛猛地扭过头,“你,你胡说。”又对着保姆喊:“张妈,抱孩子下去。”
她急了,我笑了。
我一步步地逼近她,把她压在沙发上,“这孩子,不是你的,对吧?”
“你胡说!”她推开我,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呵,终于暴露了。
她就是这么个人,高中的时候就是,易怒易暴躁,有暴力倾向。
只是齐家的一再包庇,让她一次又一次安然无恙地继续当她的小公主。
我躺倒在沙发上,想起三个月前去疗养院看望老师时,见到的齐洛洛。
那时她顶着个假肚子,趾高气扬地坐在沙发上,医生压着李溪,那个可怜的女人,挺着大大的肚子,又疯又傻地朝医生吐口水。
齐洛洛笑得畅快,一巴掌甩在李溪的脸上,“贱人,让你怀孕是你的福气,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你的孩子能活得比你好一万倍。”
“孩子是李溪的。”我昂着头看她,“让我猜一猜,你要这孩子干什么?”
我直起身子,取了苹果削皮,“是要牵制厉家?”我把切好的苹果拿刀叉好递过去,“还是要掩盖你根本不是齐家小姐的秘密?”
“李招娣。”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齐洛洛又笑了,一如从前纯洁无害的笑容。
接了我的苹果,葱白的手指摘下了刀子顶端悬着的苹果块。
“是又怎么样?”
“知道这么多,还活着干什么?”
她搂着我,水果刀插进我的腹部。
她在我的耳朵边说:“你知道李溪是怎么疯的吗?我逼的。”
她把刀抽出来,“你们所有挡我路的人,都该死。”
我捂着伤口,腹部的疼痛逐渐麻木了我的脑子。
我看着冲进来的警察,冲着齐洛洛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又蠢又毒。”
其实,我和齐洛洛认识得更早。
那时候她还叫李招娣。
我们住在一条巷子里。
李招娣从小就是石女,这是巷子里公开的秘密。
所谓石女,就是没有阴道,不来月经,没有生育能力的女孩。
为这,巷子里的小孩儿没少欺负李招娣。
李招娣性子烈,谁嘲讽她一句,她转头就打过去,不论男女,不论大小,嘲笑过她每一个人,都受过她小石子。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李招娣不免有一些比较消极的情绪。
比如,平等地记恨每一个比她受欢迎的小姑娘,其中李溪尤甚。
那时候的李溪是齐家姑娘的私生女,也就是李招娣姑姑的女儿。
本来就不受待见,被人打死都没人会理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招娣愈加放肆,仆人一样地奴役着李溪。
后来,首都齐家来找孩子了,李招娣摇身一变成了齐洛洛,李溪仍然是李溪。
理所当然地,李家搬走了。
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已经长大了。
我跟随爸妈搬来了首都,进了齐洛洛的高中。
大家变化都太大了,齐洛洛已经不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李招娣,她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她。
我说过,她一向嫉妒比她优秀的女孩子,于是,没了李溪,我成了她新的霸凌对象。
不过,相比于小时候的冲动易怒,她进步了。
她变得不再暴力,总是装作一只小白兔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躲在其他人的身后,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那个时候大家总是以为我是欺负她的坏人。
大家义正词严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数落我的不是。
就这样,在大家的帮助下,齐洛洛抢走了我喜欢的一切,糖醋小排,奖杯,朋友,只要让我开心的,她通通都拿走。
除此之外,为她打抱不平的男同学们,总是正义凛然地帮她惩罚我。
在我的头发上粘口香糖,在我的水杯里吐痰,在我的凳子上抹红油漆…
所有侮辱人的小把戏,在我身上试了个遍。
拜她所赐,我的中学时代过得并不是很好。
什么时候齐洛洛会停止对我的针对呢?
大概是林放每一次从公司回来的时候。
每到那个时候,她像换了张脸,自信大方地像只花蝴蝶一样活跃在林放身旁。
毫不夸张地说,对于那时的我,林放就像是一道光,搬开了我背上沉重的负担。
可他俩最不该的,就是在我和林放在一起的八年后,再一次勾结在一起。
我住院了,齐洛洛捅的那一刀够深,是想要了我的命的程度。
我仍然记得齐洛洛被带走的时候那张扭曲的脸,我忍不住笑出声。
腹部的伤口被牵扯,疼得我龇牙咧嘴。
妈妈一皮捶锤在我的头顶,没舍得用力,嗔怪道:“自己注意点儿。”
我抱住妈妈,嗅着她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尤为安心。
“吱呀——”病房的门开了,这几天来看我的人很多。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梳了梳蓬乱的头发,是厉成原。
我朝他点头,“厉总怎么有时间来,齐家那一堆烂摊子收拾好了?”
其实,在和厉成原谈判的最后,我们达成了合作。
他帮我顶着齐家的压力,我想办法弄垮齐洛洛,连带弄烂齐家的公信力。
厉成原再像救世主一样出现,既不损伤两家的脸面,又能顺利收购齐家的企业。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妈早就已经退出了病房,“你说。”
“齐洛洛被判了故意伤害罪,十年。”
“李溪呢?”
“在最好的疗养院,我亲自找的,放心。”
我点点头,扭头看向窗外。
厉成原又说:“至于林放,走了,昨天晚上飞巴黎。”
“好,我知道了。”
厉成原走了,病房只剩下我一个人。
窗户没关,一阵冷风吹来,我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秋天了呢。
窗外的树叶黄的黄,红的红,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穿着橘红色制服的保洁阿姨不厌其烦地清扫着掉落的叶子,嘴里嘟嘟囔囔,估计是在抱怨。
真好。
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