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来到妖界,我才发现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这个神子的势力影响有多深。”
在返程的路上,邬月白感慨着,而站在她身边的黑则摇摇头,发表了不同的意见:“我觉得只是你自己没有看到这些而已,我这些年来在牢狱里面目睹了这里的种种,看到的,听到的……妖界早就是一盆沸腾的热油,随便丢进去点儿什么东西就会炸开了锅盖。”
“那我还真是失职啊。”
“失职?你只是对漫长的时光赶到了麻木而已,好好想想你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年了吧。”
“……”
漫步在妖界的泥土路上,感受着妖界的风吹拂在脸上的气息,妖界的风不同于人类世界,显得更加的荒凉,更加的弥漫着一种刺激性的味道,然而这也让邬月白的前行变得迟缓。
黑又说道:“你自己可能都没有注意到吧……你跟我们并不一样……虽然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我都没有诞生的年代,你跟他们一样行走在这个世界,被其他的人类尊为上位,但是你的灵魂始终都是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一个平凡的人类而已,这漫长的时光会磨损很多东西,就连我们这样的灵魂都经受不住这份磨损,更何况是你呢?”
“……”
“唉,算了,晦气晦气真晦气,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渐渐地,两个人已经走出了衔蝉国的国都,来到了荒凉的荒野。
黑看了看妖界的天空:“我不知道看着这片天空看了多久了。”
“你……有对我囚禁你的这件事情感受到憎恨和不满吗?”
“废话,我把你关押这么多年你自己试试?”
“呃……”
“虽然我知道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可你这个家伙的思维也太过极端了一点儿……老实说,你把我放出来这件事我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我老以为我说不准回到人界之后就会被你这个老坏蛋卸磨杀驴,重新关进那个山内,继续过着我无聊的生活。”
黑抽了抽鼻子,自嘲的笑了一下:“这么说来,你这个家伙还是没有那个什么神子仗义,至少她说到做到了,也许我不是你的老熟人,就会去考虑参加她的那个就业方向?”
“那样子的话,我们就是敌人了,对于你这样的家伙,我可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邬月白认真的思考,这幅认真思索的模样反而逗笑了黑:“少来了,别吓唬我,这些年来你哪次不是在吓唬人之前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到实处了?当年关押我的时候也是,趁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偷袭,真有你的啊,你这个区区人类。”
“感谢你的评价,但我真的就只是个区区人类了,不过想想看,就算你真的去投奔了那个叫做神子的家伙,那个人也是跟我一样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人类,你就不害怕她的灵魂也经受不住时间的磨损,你就不害怕她也变成我的这个样子?”
“明知故问。”
黑吐槽了一句。
“哪怕最终都会被磨损,新鲜的灵魂也比你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东西强很多,反倒是你自己,对待妙阳的态度有很大的变化,你还不是一样被一个新鲜的灵魂改变了,哪怕你自己只是活了那么久的一个普通人类?”
“……”
“也许在你的心里头,你还是没办法把我们这个世界当成归属,还是更加认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类吧。”
“……嗯,也许吧。”
“别回答的这么闷声闷气的,真是,我可是在跟你抱怨诶,我可是……在吃那个叫做妙阳的家伙的飞醋而已。”
黑突然停下了脚步,走在了邬月白的面前,抬起头来,直视着邬月白的眼睛。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发脾气那次吗?我们两个人几乎同时呼唤出来了死气,几乎同时对峙着,你那个时候坚定的要维护那个叫做妙阳的人类小姑娘,你那个时候放弃了去击杀人类的穿越者,这件事情让我十分生气。”
“我记得,当然记得。”
邬月白苦笑着轻轻的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还没有老年痴呆到忘记不到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啊。”
“那时候我是在困惑,你为什么放弃猎杀人类了——但其实后来我想了想,也许那个时候我并不只是想要谴责你放弃了复仇,放弃了姐姐,放弃了对这个世界的维护,我只是在心慌吧。”
“你那个时候面目狰狞的样子可一旦丢让我看不出来你哪里有心慌了的样子。”
“当然是在心慌,毋庸置疑,我这个擅长窥探别人内心的怪物最清楚我自己脑子里面在想一些什么东西了。”
黑坦诚的说到:“我那个时候心慌的是你被磨损的更加严重了,之前你通过猎杀那些穿越者,通过完成自以为是的赎罪,来让自己活得活下去的动力,来让自己这漫长的时光里面一直有事情可以做——当然,我也不希望看到世界上还出现另一个跟你一样的怪物,所以你猎杀这些穿越者的时候在我眼里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而你突然跟我说,眼前有那么大的一个穿越者,你突然想开了,不想去猎杀了,甚至还要把这个家伙当成你自己的下一代接班人来培养……在我眼里看来,这并不是改变,而是又一次的磨损。”
黑抬起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邬月白的脑袋,邬月白有些愕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灰色的眸子里满含着疑问,经历了漫长岁月,甚至比面前的这个非人之物要更加年长的邬月白一时之间不明白黑的意思。
“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你跟我们不一样,你跟本就不知打‘反常’在我们眼里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东西,你做出了反常的举动,这说明了你可能经历了某种磨损,也说明了你可能会变成一个比现在要更糟糕的人——所以我才会惶恐,才会焦虑,才会着急,才会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要放弃猎杀了这么多年的穿越者,放弃了你那么长时间以来都赖以为生的生活方式——再这样下去,你说不定又会找到什么新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黑呲着牙吸了一口气:“毕竟,我根本不在乎你猎杀了多少穿越者,这帮家伙在如今的世界上能够造成的影响在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嗨,我在说什么呢……本来我也是不太关心这些事情的,我真正担心的就只有你这个老家伙,老怪物,老东西,在下一个阶段究竟打算用什么样的姿态生存下去,说不定你这个家伙磨损严重了,一时兴起,打算跟这位神子一样搞一个颠覆我们整个世界的大号阴谋玩玩,那我们可就吃不消了。”
“你不是最喜欢混乱和乐子了吗?”
“那是平时的爱好,如果世界无时无刻不是充满了纷争,那么我的乐趣就没有任何的坏处,毕竟就算现在让我去煽动,我最多也就是教唆两个国家之间相互掐架而已,你呢?你在这个世界活了那么多年,又是什么三神教的大护法,又是什么天义道盟的白云舵主,如果有一天你磨损严重了,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无聊,为这个世界补偿了这么时间,已经差不多足够了,所以打算开始着手毁坏掉它怎么办?到时候可就是我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天地了。”
黑一口气说完了一长串话,感觉嘴巴有些口干舌燥,有些哀怨的看了一眼邬月白:“比起你对我的关禁闭来说,我更害怕的还是你这个家伙突然变成我不知道的样子,打破我的常态……哼,你跟本不会动我们这些人的……毕竟当年你就没有搞懂。”
“……噗。”
“笑什么,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也没跟你刷爆,我难不成是在嘲笑我害怕你,嘲笑我胆子小吗?”
“不敢不敢,怎么会呢,我只是在笑……你说的话,跟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还听搭配的。”
邬月白的眼睛眯了起来;“是啊,原来如此,原来在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怪人眼里,我才是比你更加奇怪的怪物,原来在你的眼里,我也是值得忌惮的人……这让啊我一时间真的不知道是干感到骄傲还是该感到又被你嘲讽到……”
“当然你是要感觉到惭愧啦!你可是让我,你某种意义上的小姨子,同时也是你某种意义上的女儿害怕了那么多年!这些年我虽然向往外界的自由,但是更害怕看到你突然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样子。”
黑又朝着邬月白的胸口用力的捶打了一拳头:“你这个家伙!”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我才不要赶路,你要是嫌弃我走的慢吞吞的,你就直接暂停时间把我背过去不就好了?你这个真实年龄在暂停的时间里活的说不定比我知道的还要长久吧?”
“我又不是一开始就回暂停时间,这一招也是近几年才学会的……不过总之嘛……我还真的不能带你暂停时间进去那个地方,走这段路对你来说也是相当有必要的。”
邬月白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催促着黑重新迈开脚步。
这个举动让黑赶到了好奇:“你说了这么半天也还是没有告诉我,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啊?不是要返回人界看看你那个可爱的人类后继者吧问题处理的怎么样了吗?”
“回去的事情其实还不着急,在那之前,咱们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带你去看看曾经的他们……不,曾经的我们把。”
邬月白背着双手,抬头眺望着远处的大山。
“你知道人类世界明明有那么多的峰峦峻岭,明明有那么多比起妖界更钾容易监视你,更加容易让你老老实实的待在我眼皮子地下的地方,我却偏偏选择白泥关押在妖界吗?”
“不知道,不过我一直觉得是你觉得心里头有愧疚,害怕面对我这张脸——不过仔细想想,你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在乎这种问题的性格,你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要是能够学会在意他人感受,太阳都会直接从西边升起。”
“你这个家伙……算了,我把你关押在妖界,是因为这里同样也是其他人的坟墓——你刚才也说了,你看起来既像是我的妹妹,又像是我的女儿,你是从死亡女神的神力里面诞生的灵魂,你拥有一部分死亡女神的力量……拥有一部分她的权能……另一部分在我身上,而其他人,则是大多数选择把自己的力量放还给这个世界,选择了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邬月白的眼神当中忽然出现了怀念的神情,他眺望着远方,抬起了手,指着天边的一处巨大的雪山:“你看到了那个了吗?”
“看到了,大雪山,妖界的十万大山嘛,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曾经上去看过吗?”
“我闲着没事去那种地方干什么?生活在哪里的妖族更加不可理喻,更加自视甚高,更加不逃我喜欢,我去那种地方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招不痛快?”
“你知道为什么那边的妖族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更加高贵吗?”
“大雪山诶……可能是给他们的脑子都冻傻了吧?算了,你少给我打哑谜,有什么事情你想说就直接说出来便是。”
“那座大雪山其实并不是单纯的自然地脉形成的雪山,而是后面建造出来的……实际上是某种工程的产物,当然,建造它的年代是在相当久远之前了,那甚至是你都还没诞生,我也没有经历过你口中所说的那种磨损的时候,由当时的众神带领着人类所创造的——众神的坟墓。”
“众神的坟墓……?闲着没事给自己挖掘坟墓干什么?”
邬月白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当然是我当初的提议,当初也许在你们这些原本就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看来,我比那个一天到晚挑唆这想要让人界和妖族干一仗的神子更危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