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快入秋,梧桐的树叶微微泛黄,被突然的触碰惊扰,洒下一片落叶。
路榆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在树叶斑驳间他半明半暗的脸,精致眉眼像是蒙上一层滤镜,更显惊艳,一时间她竟也有些晃了神。
沈辞胸口起伏,眸光发沉。
突然,他埋头于她脖颈间,不过几秒,路榆就感到了颈侧传来的微湿的触感。
她心中喟叹,抬起了手轻柔地抚摸他柔软的发。
两人各有心事,都没听到树下传来的脚步声。
“哟,我来的不是时候?”沈辞眼含兴味地看着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语气中含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鄙薄。
这个声音无论何时何地,在沈辞耳中都和惊雷无异。
他几乎是极速地抬起了头,飞快转身挡住了路榆,眼神冰冷而满含警告地看向沈康。他攥紧了路榆的手,似乎随时想带她离开。
路榆其实是觉得有些尴尬的,她虽然行得正坐得直,但刚刚那场景在别人眼睛估计就是小情侣卿卿我我了。
这般窒息的氛围,看到挡在面前的沈辞,她暂时没有探出头的意思,与其尴尬解释还不如暂时就做个鸵鸟。
沈康表情兴味,看向沈辞的目光满含嘲讽。
一秒不想多呆,更怕沈康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沈辞拉住路榆的手愈发紧,脑中飞速计划着怎么离开。
路榆感受到了沈辞的紧张,以为他是尴尬地无所适从,决定自己还是需要出来解释一下,她从侧面探身,抬眼看向沈康:“不好意思,您误会了,我是他姐姐,我马上要离开几个月,他可能不太开心。”
下一秒,路榆一愣,睁大了眸子,她挣开沈辞的手,整个人完全走出来,话语中带着不敢置信:“您,您是沈康先生?”
沈辞笑着颔首,目光看似和蔼,又隐含嘲弄地在沈辞苍白的脸上飞速扫过,嘴角的笑意更深。
那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路榆全然未觉,她仍沉浸在见到大佬的激动中,想到今天数次提起沈康,现在就恰巧遇见,路榆更是在心中感叹缘分。
她本还想和这种财经新闻上的企业家友好交谈几句,结果沈辞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地将她半拖半拉地带走了。
路榆觉得这样显得尤其失礼,又不好当人面说沈辞不懂事,正两难时,身后沈康满含笑意地声音传来:“你们姐弟情真的很深啊,大概连亲生父母都比不上吧。”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但仔细回味,却觉得极其怪异,路榆也觉得这话听着刺耳,而身旁的沈辞动作更是一顿,胸口起伏更甚。
沈康看着沈辞愤怒的背影,冰冷的笑意浮在脸上,他的目光又转向他身旁那道窈窕的身影,眼中迸发出极其冷淡的寒意。
他隔多年重回母校,除了有来着看看的用意,更是得到沈辞今年也入学的消息。他知道这狼崽子近期动作不小,逐渐打进了公司内部,掌控了不少资源。虽然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瞒过他,还是太过不自量力。
他倒也没想到,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竟然能将这个白眼狼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虽不屑,但也知道,路榆是目前唯一能牵制沈辞的武器。
今天做完新生典礼上的演讲后,看着母校阔别多年的场景,他突然来了兴致,决定独自在学校逛一逛。
转到他最喜欢的这篇梧桐林,可真没想到就在这里碰到了那个狼崽子。
他看一眼,就知道沈辞没有任何进展,惯于在那个姐姐面前装乖,一点獠牙都不敢露出来。
没出息的东西。
沈康冷哼一声,目光冰冷而幽深。
时间已经过了五点,路榆急着赶时间,没走出几步,就拉开了沈辞的手臂:“阿辞,停下来吧。”
“我要走了。”
沈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动作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其实两人从来就是聚少离多,分别是常态。路榆的心情虽然说不上沉重,但也绝不轻松。
她轻呼了一口气,故作自然地扬了扬嘴角,稍稍垫脚轻抚了一把沈辞的头,“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姐姐走啦。”
随即,路榆飞快地转过身,不给他一丝反应的时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夏末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带着残阳散发的炙热,现在却是乌云密布,黑沉沉似要下倾盆大雨。
沈辞全身绷紧,定定看着路榆愈来愈远的背影,直到渐渐成为一个小点,再到什么也看不见。
他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时候,漆黑夜晚,穆云丢下他出门的背影;少年时,路榆每次拖着行李箱去剧组的背影,像是重叠般,不断在脑中放映。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腿都发麻,久到天空轰隆下起了瓢泼大雨,沈辞才转身动作,消失在雨幕中。
路榆刚刚坐上出租车,就下起了大雨。
雨珠噼里啪啦地撞击着车窗,在玻璃上留下一行行水渍。路榆就愣愣地看着窗户上雨滴,放空脑袋。
一种期待和激动悄悄涌上心头。
她真的要去拍一部真正的电视剧了,她真的和狗公司说goodbye了,属于她的未来,是不是真的开始了呢?
半小时后,路榆到家拿了行李箱,又换了身舒适的常服,出发去了机场。
Q市在西北方,坐飞机都要坐上八小时,到那时大概是凌晨三点。
算算Q市机场到下榻酒店的路程,她大概要在五点才能到酒店下榻。
路榆在登机前接到了何甜的电话。那边传来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榆姐,呜呜呜!”
“小甜。”
“呜呜呜,你离开公司了,我怎么办?我不想离开你啊啊啊。”何甜语气哀伤极了:“刚刚接到通知,说这次Q市我不用去了,那边那么偏,榆姐你一个人行吗?呜呜呜。”
路榆心中滑过一股暖流,眼角微微湿润:“我可以的,不用担心我。”
“小甜,谢谢你。这些年委屈你了,跟着我没什么前途。”路榆垂下眼睫,声音微带愧疚:“等以后我混出点名堂了,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榆姐,跟着你我一点也不委屈。”何甜声音诚挚:“祝榆姐星途璀璨,前途光明。”
“我一直会等你。”
广播里响起登机的通告,路榆抹了抹红通通的眼角,坚定道:“好。”
属于她的舞台已经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