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乘了马车，很快便到了烟柳楼，里头传来男女的吵闹声，鼻息传来浓郁的脂粉味。
门外迎着几位穿着七彩斑斓的女子们将她拽了进去。
看到她手里的药箱，一个个好奇地打量着她，议论纷纷。
“竟然还有人愿意为我们的人诊病，真是活久见了。日后我若病了，是不是不仰仗那些臭男人，也能瞧瞧了。”
“快别拦着他了，让她先为芸姐姐上前诊治吧。”
“……”
几人 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放她走了，她跟着引路的人走了上去。
在二楼最东角的房外停了下来，推门而入，恰见那位芸娘。
她卸下药箱，先为其搭脉，没有越皱越深。
芸娘此刻并没有众人想的那般风骚，掩着苍白的脸，紧张地问她：“姑娘，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还能活多久？”
“烟柳病。”楚月苒惊讶她竟瞧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想着治病要紧，安抚道：“这病虽复杂，但只要我帮你调养放毒几日便能好。”
“只是，在我为你诊治期间，你不能再与男人接触。”她提醒道。
话音刚落，只见芸娘掩面落泪，解释道：“你一个女子愿意来此处为我看病，可见你是个极其善良的人。我不是这里的人，是被老鸨买进来的。我在家乡原是有婚配的，可与夫君在回家途中遭遇洪水，不慎走失。我被卖到此处，因为箜篌弹的好，和妈妈商议好了靠卖艺为生。可不知怎么被称家姑爷瞧中，他给我灌了迷药，日日来寻我。自他对我如此后，我便生了这样的病。”
“我与你说这些，不是要姑娘做什么。只是来到此处，日日憋闷，想要有个说真心话的人。”芸娘咳了一声，垂眸道：“只可惜这里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的话……”
楚月苒瞧她这样子，不像是骗人，问道：“你家在何处？”
给芸娘赎身倒不是难事。
芸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家不在上京城，甚至和你不属于一个国家。”
“虽知道你不信，但我还是想说说我的身世。我原是陈国公主，因不愿和亲，被爹娘废去公主之位，送出陈国与夫君相聚。父皇和母后待我都很好，他们虽名义上将我贬为庶民，但让人给我和夫君安排了营生，做起了商户。因为战事停止，各国签订和平条约，也逐渐互通往来。为了让生意多个门路，我们四处奔波，不料遇到水患，这才走失。”
见楚月苒不语，她自嘲地笑了笑，“姑娘若想笑不必憋着。”
“笑你做什么？”楚月苒疑惑道。
芸娘哽咽道：“我初来此地时，也同人说过我的身世。让他们放了我，我必以重金酬谢。他们却说我白日做梦，妄想自己女子行商，更妄不该妄想自己是公主……”
“不瞒你说，因为我自己也在外行商，所以我相信女子行商，也相信你的话。”楚月苒轻声回道。
芸娘饶是惊讶地看着她，“只听说你们这里男尊女卑，对女子从来都是束缚，不似我们陈国……”
“我并非诋毁你们国家，只是听说是如此，也鲜少见到女子出来，所以只是惊讶姑娘竟也行商。”她又改口道。
楚月苒摇了摇头，“你说的是事实，我并不觉得你是在诋毁。”
“若有机会，我也想去陈国瞧瞧。”她笑着回道，让她安心。
云娘鼻头微酸，别过脸去，擦了擦眼泪，“恐怕没有机会了。”
“我与姑娘有缘，这个帕子你留着，日后去了陈国，它能保你无恙。”她想到什么，取出一直战场在身上的旧帕子，递了过去，又不好意思道：“一路奔波，这帕子已经破损，你别嫌弃……”
“可以瞧出这帕子是姑娘身上极为珍贵的东西，我怎会嫌弃，但我不会收。”楚月苒将它退了回去，猜测道：“想来这是你母后送给你的吧？”
“母后？”芸娘忽然有了精神，抓着楚月苒的手道：“你当真相信我是陈国公主？”
楚月苒应声道：“我信。”
芸娘泣不成声，不敢奢求这个女子能救自己出去，能得这么一句话此生无憾了，“多谢你，有你这句话，我也死而无憾了。”
“什么死不死的，待治好了你身上的病，我会送你回去。”楚月苒安抚道。
芸娘激动地攥着她的手更紧，可想到什么，眼眸又失了亮色，“那程家姑爷说要今日要来买我，他母家是做生意的，身上的钱不少。姑娘只是一个郎中，犯不着为了我和他这样的人起冲突，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很满足了。”
“程家姑爷我认识，我知道他身上有多少钱。可芸姑娘莫忘了，我也在京城做生意。你若相信我，我且告诉你，我身上的钱也不少。”楚月苒又道。
芸娘回道：“虽说这上京城的女子艰难，你那么信我，我也信您和其他女子不一样，相信你能做成生意。”
“只是，这程家姑爷还是朝中的大官，认识官府的人，你我斗不过他。”芸娘抱着自己，饶是没有自信。
楚月苒从药香内取出一个药瓶，“每日用它洁身，你身上的花柳病便痊愈。”
“至于刚才说的事，说来也巧，我家里在朝中也有些许人脉，倒也不怕他。况且我与他公平出价为你赎身，价高者得之。他若耍赖，不必用什么权势压人，直接报官便是。”她饶是自信地说道。
芸娘抬头看她，惊喜道：“看来是我小瞧姑娘了……”
“姑娘若能帮我，日后我必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承诺道。
楚月苒摇了摇头，“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若你心中真过意不去，那你日后若是遇到同你一样有困难的人，也像帮我一样帮助他们便是。”
“好。”芸娘泪如雨下，感激之情难以言喻。
嘭——
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男人走了进来，猛一见到楚月苒，骂道：“好你个贱人，竟然背着我偷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