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微就是在这个时候下朝回来的，之前他有过疑惑，他的阿宝那么小，十几岁的小姑娘，却已经要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但这么小的阿宝，她能成为一个好的母亲吗？
可现在一看，她分明就是一个好母亲。
只是孩子不是她的。
他走上前，从阿宝手里抱过自己脏兮兮的女儿，脏兮兮的小姑娘，沈明微只看了一眼，不置他言，同朝朝一样让人重新送热水过来给小姑娘清洗。
本来是想自己来的，只是阿宝在一旁，十分顺手的拿过布巾，小姑娘这次在她父亲怀里，终于乖乖配合朝朝给她擦脸擦手。
等小公主终于变得白白净净，男人才开口询问：“怎么弄成这样过来了？”
这话并不是问朝朝的，小公主也很识趣的回道：“淑娘娘不让我出宫，我想见父皇，不想一直被关在宫里，所以偷偷跑出来，才弄得脏兮兮。”
小公主言简意赅，没说什么刻意卖惨的话，但已经大致描绘出小孩儿并不算乐观的处境。
至少这一句话，足够让她父皇知道，她的新母妃并不想善待她。
“淑贵妃不让你出去？为什么吗？”
“因为徽宜最开始想母妃，没有乖乖听淑娘娘的话吗？”
她主动说错在自己，却隐去了自己骂过淑贵妃「坏女人」的事情。
虽然「坏女人」是小公主接触到的比较恶毒的词，然而实际上，这样骂人的话实在没什么太强的攻击力，只是她不知道，所以先一步将引出自己的责任，并将之定性为不听话。
可是小孩子，就算不听话一些，被如此对待，也该是大人的错，对吧？
本来期待的仰头看着自己父皇，可是话说完，她却又无措的找寻了一番朝朝，似乎是想在她那里寻找到认同，最好是告诉她，自己并没有说错话。
“父皇，父皇再给徽宜换个母妃吧，徽宜不喜欢淑娘娘。”
说真的，朝朝一直觉得小公主很聪明，聪明的过了头，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又没有那么肯定了。
就直接说了？直接跟她父皇说要换个母妃？
朝朝觉得自己面对皇帝时已经够坦诚了，但她现在才感觉，小姑娘是不是更坦诚，都坦诚过了头。
闻言，沈明微十分认真的和小公主对视，好在皇帝一直没去看朝朝，大概是没怀疑这话是不是她教唆的。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生了一个，现在还揣着一个，又不缺孩子，干嘛还要教唆小公主说这些话，是生怕自己不被人怀疑吗？
看了一会儿，男人伸手摸了摸小公主的脑袋，有些温柔的询问：“淑贵妃真的对你很不好吗？”
“嗯，不好，淑娘娘还打过徽宜，或许是徽宜惹淑娘娘生气了，她就直接打了徽宜的脸，可疼了。”
小姑娘将脸扭过来，试图让父皇看见她脸上的痕迹，但其实，那已经是很久之前——对她来说很久了——的事情，她脸上的红痕早就已经消失。
沈明微什么也没看见，但小公主年龄优势在那，他没有觉得自己女儿是在无的放矢。
本来前面沈徽宜说不让出宫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听说女儿还被打了，当即出离的愤怒，“徽宜没骗父皇吧？父皇会将淑娘娘叫过来，如果徽宜骗了父皇，父皇肯定不会同意徽宜换一个母妃的。”
“没有，父皇叫淑娘娘来，淑娘娘就是打徽宜了。”
“好，朕让人叫淑贵妃过来。”
将小姑娘放下来，小公主柔软的头发还披散着，她于是让人领着小公主将头发梳好，并且加几件衣裳。
淑贵妃来之前，和朝朝独处的这段时间，男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感谢道：“辛苦阿宝将徽宜带来见朕，她还太小，要不是阿宝，她怕是连地方都找不到。”
“朕这个父亲当的是不是不太合格？自己女儿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还让她那么狼狈的来找朕。”
“陛下只是不知道，陛下要是知道，肯定早就为公主主持公道了。”
“可是朕长久不去见她，让她连将委屈告诉朕的机会都没有。”
男人轻叹一声，“甚至朕不去见她，都不是她的错，只是因为朕迁怒。”
因何事迁怒？
朝朝想起承景宫似乎没怀孕、最终却「流产」了的静昭仪，还有承景宫吐过几次后就失踪的宫女，以及她收到的关于江筱宁的消息，也是无缘无故没了踪迹。
事情串联到一起，她不是没有脑子拼出一个答案。
不过小公主被欺负的事情还没有了结，现在不是合适询问的时机，所以她没有提起这件事，而是替她找补：“陛下最近太忙了，二皇子出生，还有臣妾，说不定也是臣妾绊住了陛下的脚步，算来臣妾也有责任。”
“不是，是朕记忆没想起来要去见徽宜，和你没有关系。”
皇帝面对自己的错误，倒是意外的坦诚，连朝朝特意递过去的台阶都没下。
里面小公主还在梳头更衣，这么长时间，大概早已经弄完，只是一直不见出来，大概是皇帝没想让她直面淑贵妃。
她也开始叹息，学着沈明微的样子。
最后什么也没说，就在皇帝身边陪他坐着。
半晌才道：“臣妾从前看话本，都说天家天家无亲情，就算是父子也只是君臣，陛下很疼爱自己的孩子，已经做的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