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明哲心中一惊,未想到他会这般发问,不知是出于试探还是其他,只攥紧了拳头。
“将军不也一样么。”
宋离却是狂笑出声,未再搭话。
二人各怀心思慢慢踱着步子,约莫又过了一刻,前方隐约露出一点光。
这密道的尽头,竟亦是一座假山。
宋离眼睛半眯,原是条通道。
二人出了密道,便是身在一处院落当中,院中一片漆黑,未见半点灯火。
娄明哲凝神看了半天,心中也是一惊,这不是清和园吗。
二人才欲动作,登时头顶却是一盏火把亮起来,将二人照了个清楚。
原来,黑影早已在立在这假山上等候多时了。
宋离敛了眼去看娄明哲,娄明哲亦是一脸凝重的看他。
“这便是伤你的那刺客罢?”
言语间,宋离剑已出鞘,“便让我来会会他。”
他一脚踏在石头上,提着剑便飞身上去,黑影见状,手上用力,将火把斜插到那碎石的缝隙之中,便也拔了剑向下刺来。
剑尖相撞,二人在空中交起了手。
想着他们还得打一会儿,娄明哲慢悠悠地踱到那院中石桌前,兀自端坐了下去。
举国上下,想杀宋离的不在少数,他至今仍能安然无恙,那身手便不必多说。
更何况,常人拼招式比敏捷,宋离却是用脑子运战术。
黑影虽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上宋离,无疑还是必败。
他清楚这点,墨绝自然也清楚。
果然,二人痴缠数十招,黑影从半空跌落下来,用剑撑了下,半跪在地上。
宋离从假山上跳下来,剑身寒光一闪,便架在了黑影脖子上。
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将欲开口问话,那房门却是“吱呀”一声从内里打开,墨绝两手轻轻拍着巴掌走出来,尹千落亦步亦趋紧跟其后。
“宋将军这斩魂剑果然名不虚传。”
宋离目光在墨绝和尹千落身上扫了个遍,又斜了眼去看倚在那石桌上的娄明哲,登时了然地收回剑。
“齐王。”
黑影迅速退到墨绝身后,抱着剑盯着宋离的一举一动。
墨绝却是兀自走上前,凤眸微动,紧锁宋离。
“宋叔,本王这山庄修的可还合你意?”
“含琰,多年未见,现已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一旁的尹千落见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现下就是这般“老友叙旧”的模样,已是惊得粉唇微张,再看那娄明哲和黑影,俱是张着嘴瞪大了眼,谁都没好到哪去。
二人笑吟吟地走到那石桌旁,还发着愣的娄明哲被墨绝一把提了起来。
“宋叔,请。”
宋离也不客气,扯了前袍坐下。
墨绝便端坐他对面。
尹千落觉得,二人这般对坐,若是添一壶酒,该是能促膝长谈,彻夜不眠。
“宋叔此番前来,必也是奉命行事罢?”
宋离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
庆熙年初,宋离还未封那护国大将军,先帝赏识,召他进宫教授皇子剑术,当年那一众皇子中,墨绝最为聪颖,更是天资过人,宋离心中喜欢,便教的格外认真。
只是那夺嫡之战,墨绝却是无心插手,既不结交群臣,也未累积功勋,其母毓贵妃过世后,更是自甘堕落,沉醉风月之事。
倒是那平平无奇的二皇子脱颖而出,扳倒了风头正劲的四皇子,又扫清了太子余孽。
一众皇子死的死,驱逐的驱逐,倒是只剩墨绝这个最小的九皇子在京城留了下来,做了个闲散王爷。
宋离瞥了下不远处的尹千落,京中盛传的齐王宠妃便就是这女人罢,又想起密室之中看到的那些个物件,心中不满更甚。
一掷千金,就为这么个女人?
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败在一个情字,实在可惜。
“皇命难违,含琰自是知晓,我这山庄大门敞开,随时恭候搜查。”
宋离闻言却是一惊,未想到墨绝心思还是如此澄明。
新帝即任,确是对他有所忌惮,这才将滕龙军解体,遣散了他的心腹,可却不尽然是像外头疯传的那般“驱逐边境,非诏不得入京”,这江山既是他打下来的,自然也要他来守。
此次他回来,正是得了皇帝密诏,丞相权倾朝野断然已是留不得,正让他假意投靠,借着此事查一查墨绝的避暑山庄,这般才能高枕无忧。
见他沉着头思索,墨绝又从袖中捏了张纸条递给他。
“刚得的消息,司将军的虎威军已在山脚驻扎下了。”
宋离见着那字条已是脸色有异,墨绝沉着声一字一顿,“宋叔,看来圣上未必尽然信你。”
这轻飘飘一句话,却是字字敲在宋离心上,回过神来,手心已是冒了冷汗。
此番若他真的心存异念与丞相为伍,该是刚踏出这山庄,便已身首异处。
当然,那人若是存了心想要除掉他,随便安个勾结的罪名也未尝不可,届时他的旧部便是想闹也寻不得理由。
果然,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这也是为何他甘愿奔赴边境的原因。
可便是这般,也逃脱不过。
心惊之余,他又凝神看向了墨绝。
依着这般清明心思,他断不该像世人口中那般昏庸才是。
“含琰引我至此,定是已有良策。”
宋离心中已是了然,那娄明哲定是墨绝安在丞相一党中的眼线。
墨绝敛了笑意正色起来,凤眸一错不错地盯着宋离。
“宋叔,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见墨绝这般肃穆神情,宋离心也提了起来,他有预感,墨绝接下来说的话,必将影响他的下半生。
又是一阵山风呼啸而过,那假山后的竹子摇晃起来,发出“唦唦”的响动。
墨绝起身对着宋离郑重一拜:“宋叔,一切拜托了。”
宋离心中复杂溢于言表,似是承诺般,抿了唇点头。
那旁聚在一起的尹千落、娄明哲和黑影,虽是无心偷听,却也有些只言片语传进了耳朵,三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复杂。
墨绝该是将他们当做至信之人,这才未加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