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府尹这样说，尹千落和纪柔齐齐朝他望了过去。
“咳。”府尹端了下身子，随即正色道，“那柳氏出身丞相府，虽是庶女，却自小得丞相宠爱，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柳氏惨死，丞相一时悲恸无法自拔，便严令本官彻查此事。”
悄悄瞥了下二人脸上的表情，他继续道：“二位，此事恐不若之前，可不只是桩寻常命案那么简单了。”
“什么……”纪柔一听顿时心中有些慌乱，面上也没了方才的神气样子。
这丞相党羽众多，朝堂之上谁不得让他三分薄面，就连皇帝都对他以礼相待，更别说她母家只是官从大学士。这大学士，说好听点是博学多智，替帝王分忧，可到头来还不只是个虚职。
“你莫不是搞错了，那柳氏贫贱，怎可能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
她入府前，这柳氏便已是齐王府的嫔妾，见她素日里拿不上台面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似府尹的这般说辞。
尹千落昨日便得了这消息，这会儿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不过柳氏与丞相府的这层关系她倒真是不知。若依府尹所说，那此事确实已经不只是齐王府的一桩命案，更是上升到了朝堂中的政治争斗。
不过这丞相素来与墨绝不合，却偏偏要将这柳氏嫁去齐王府做妾，难不成本就是为了安插棋子。
“那依大人之见，此事该是如何？”
那府尹见尹千落这般沉静，倒有些意料之外：“尹侧妃是个明白人，恐还要留二位再住个两三日了。”
前厅一别，尹千落慢慢踱着步子回院，宽大的衣袖子下，手指紧紧捏着裙上的流苏，丞相府进来掺了一脚，是以这盘棋已然是个死局，唯一的生门便卡在墨绝身上，若是墨绝装傻不愿亲自下场，那么她与纪柔都可能会成为丞相立威的牺牲品。
鬼面说会护她，她能信他吗？
思及此，她的心中涌起小小地忐忑，眼神也忽明忽暗地缥缈起来。
一连等了几日，都再无任何消息，之前告知她消息的那小厮却是再也没有出现，鬼面也没再来看她，隔壁素来闹腾的纪柔也安生了许多，估计是和她一样默默发愁。
长久的平静压得尹千落更加喘不动气，总觉得这是暗流涌动之上的粉饰太平，危险蠢蠢欲动，一触即发。
院门“嘭”得一声被撞开，一队衙役小跑着进来，见到她二话不说，拉着便往前厅走去。
“这是做什么？”
尹千落见这一俱衙役脸上皆无喜色，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危。
尹千落步子小，这衙役跑起来她实在跟不上，踉跄着被带到前厅，就见堂上端坐了一众人。
众人瞧着她进来，纷纷转了眼过来，尹千落倒是不在意，正了正身子，还理了下衣衫，丝毫不怯的迎上那一众打量的目光。
那府尹扶了下将将有些歪斜的乌纱，额上已然冒了一层薄汗，一身紫青袍的李师爷捋着唇边一缕鼠须，眼神在这厅中众人身上来回打探。往右，这旁看了高座，身着红袍的中年男子想必便是丞相，他看过来的眼神里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再往左，这身玄色常服怎的如此眼熟，等等，这不正是近几日连个屁都没放的墨绝吗？！
看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持一玉盏悠悠喝着茶，腰间镶了翠玉的束带松垮下来，面上好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从她进来至此时，连是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见他这样，尹千落顿时怒火中烧，恶从胆边生，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她定要上去抓花这人的脸！
愤愤收了眼神，她看向那府尹，却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扫了周围一眼，尹千落心中了然，该是在等纪柔。
“王爷！”
纪柔脚还未踏进门，便瞧见了椅上的墨绝，顿时急急朝他奔过去：“臣妾便知道，王爷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定然不会放着臣妾不管的！”
话是这样说着，但她仍是不敢伸手去挽墨绝，只轻轻捏着他一衣角，纪柔虽是心量小善妒，但一张脸倒也是精致，并非庸脂俗粉皆可比之。
尹千落见她此时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都不禁心中泛起怜惜，更别说男人了，任谁看了不是我见犹怜。
可总是有这不解风情之人……
“王妃且莫要着急，府尹大人清明，自是会秉公处理。”
说着墨绝面不改色的将衣袖抽了出来，还朝府尹投了个信任的眼神过去，似是对纪柔这番熟视无睹一般。
那府尹见战火转移到自己身上，赶忙抹着虚汗连连点头：“是，是……”
尹千落见此情此景，心中暗暗咂舌，不得不夸墨绝一句“干得漂亮”，所谓钢铁直男便当是如此罢？
“咳……既然人已到齐，那本案便可开堂了？”
说着府尹小心地向丞相和墨绝投去询问地眼神，这一左一右坐了两尊大佛，着实是让他有些心慌……
“大人官从京兆府尹多年，自是经验丰富，本相相信，只此一桩小小的案子定是不在话下。”
这丞相笑得让他更是心惊……
“本王自是相信大人的办案能力。”
见墨绝也点头附和，府尹颤巍巍地拿起那惊堂木一拍：“开堂。”
这一下却像是打在棉花上，没了往日的气势。
“传证人。”
尹千落当即心中疑惑，证人？此事还有人目击不成，余光瞥过去，就见纪柔同样是一脸的茫然。
衙役从外面领了个女子回来，待这女子进堂来行完叩拜之礼，抬起头目光恨恨直指尹千落，她方才看清这女子的模样，正是那柳氏的贴身婢女红叶。
“堂下跪的可是李氏？”
红叶这才收了目光，旋即对着府尹恭敬道：“回大人，正是草民。”
“你可是那柳氏的贴身婢女？”
“回大人，草民正是柳夫人的贴身女婢。”
见她回答的认真，府尹似是满意的点点头：“你且将所知所见细细道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