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府尹见墨绝仍兀自品着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抬手欲去摸那惊堂木。
“哐”的一声,那惊堂木落在桌上,府尹看着堂下开口道:“那本案便可结……”
“府尹大人。”
就在尹千落以为,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候,一旁一直装死墨绝开了口。
府尹瞬间顿住声音,众人的眼神齐齐朝他望过去。
“不知齐王还……”
墨绝并未理会他,只瞥着尹千落那挑眉的模样,手指微微一松,那玉盏便“啪嗒”一声落在桌上,顿时听得府尹心惊,连忙噤了声。
“府尹大人,莫不是凭一条帕子便要定案?”墨绝朝那他看过去,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这当真是本王今日听过最大的笑话了。”
尹千落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冷哼一声,怎么,这会儿又出来装包公了,刚才怎么不吭声,就非要凸显自己的存在感呗!
府尹额上已然又冒了一层虚汗,见墨绝直勾勾盯着自己,也不敢伸手去擦,那眼神灼热的像要将自己身上盯出个洞一般。
“那依齐王之见……”
“办案最重人证物证,若有一证不全,此案便为悬案暂且搁置。”
墨绝嗓音慵懒,眼中冷意却更甚,“大人官从京兆府尹数年,岂会不知这规矩?”
“是……只是这人证物证也算齐全……”
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墨绝“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这婢女的说辞漏洞百出,单凭这三言两语便也可算作人证?再说这帕子,是皇兄赏的云锦不假,但这可不是尹侧妃之物。”
“什么?”
众人又是一惊,那红叶脸上更满是不可置信。
墨绝的眼睛黑白分明,一字一顿道:“而是,本王的。”
纪柔见墨绝又在帮尹千落开脱,顿时觉得这势头不妙,略有些焦急地开口道:“王爷不是已将此帕赠与尹侧妃了吗!”
墨绝和尹千落闻言,俱是眼神一暗,又似是心有灵犀地一齐朝纪柔望去。
“你怎知我将此物赠与尹侧妃了?”
“臣妾……”见墨绝神情严肃地盯着自己,纪柔顿时察觉到自己失了言。
墨绝当时独独带了尹千落去避暑山庄,纪柔见实在没法子跟去,便只得借着伺候他起居的由头,硬将春雨塞了过去,替她看着尹千落的一举一动,这一众小动作,自然也逃不过她的眼。
稳了稳面上得慌张,纪柔又换上那惹人怜爱的口气:“王爷素来不喜这些东西,每次圣上的赏赐都要先送去尹侧妃院中,故此臣妾猜测……”
谁知墨绝却没有就此揭过的意思,仍凝神看着她,眼中已是不悦。
“你怎知本王不喜,句句提及尹侧妃,莫不是在借机责怪本王苛待于你不成?”
纪柔纵是再不甘心,也只得闭了嘴:“臣妾不敢。”
尹千落见纪柔又在墨绝这吃了瘪,心中暗爽,虽然知道她一定会将这笔账记到自己头上,可是谁让她有墨绝这尊大佛挡着呢,可谓是无所畏惧。
正想着,便听墨绝又开了口:“大人这所谓的人证物证,可当真是算不得数。”
“齐王,公堂之上,此事应交与府尹大人秉公处理才是,为避嫌,你我便莫要插言了吧?”
见丞相虽嘴上说着墨绝,却拿眼瞪着自己,尹千落也丝毫不惧地瞪了回去,这老头真是喜欢睁着眼说瞎话,仗着年纪大,便要说自己健忘不成,方才是谁在那里,暗戳戳地将这脏水往她身上泼?
墨绝将她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面上却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丞相此言有理,此事必须要秉公处理才行,不然我朝律法威严何在!”
见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正面博弈了起来,府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哪只耳朵听了,只能用眼神求助一旁的师爷。
那师爷绿豆大小的眼睛,笑起来便是一点也看不见了,只见他摸着自己的鼠须,悄悄起身附到府尹的耳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府尹竟是柳暗花明一般眼神一亮。
随即,府尹起身走下堂来,对着墨绝和丞相一人做了个揖。
“咳……二位大人,此案尚有不明之处,看这已到了午膳时分,不如咱们今日便暂且到此为止,明日再审如何,下官已命人在那洪熙楼订了位置……”
本以为此事可以暂缓,谁知丞相脸一黑,当场发作。
“大人,你乃京兆府尹,治的是这皇城安危,此案尚未了结,岂可公私不分,先去行那享乐之事,简直是有负皇恩啊,有负皇恩!”
府尹一听,顿时大惊失色,想要去上前拉丞相的手,却被他一个拂袖甩开,趔趄一下乌纱竟也歪下来,遮了半个眼。
“大人,下官并非此意啊!”
墨绝却是端在一旁,看着这闹剧无声冷笑,论“装”一字,丞相可谓是当朝第一人。
“依本王看,倒也没有丞相所言这般严重吧?”
那府尹一听墨绝这话中有转机,立马掉了头跑到他身边,连连附和着:“是是……。”
“齐王这是何意!”
“民以食为天,这吃饭自然是头等大事。”
“齐王——”
丞相一声哀叹,似是在怒其不争。
“你我皆为臣子,自然要时刻想着如何替圣上分忧,怎能只贪图自己享乐!眼下江陵地区旱情严重,百姓民不聊生,圣上已然为此事殚精竭虑,可齐王却仿若事不关己,非要为了一个宠妾……”
说着丞相又狠狠瞪了一眼尹千落,这才继续道:“斥巨资去修那避暑山庄,若以此财资的一半用于赈灾,那将会使多少百姓得以温饱,不再流离失所,齐王自是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又怎会知这世道之艰辛,体会这百姓之疾苦!”
听完丞相这一通批斗的话,满堂皆是鸦雀无声。
末了,墨绝从椅子上站起来,拍着巴掌连连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