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倩倩！”
一个打扮素净的女人朝我老公小跑而来，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头扎进沈逸的怀里，轻轻柔柔地撒娇：“我等了你好久哦。”
沈逸抱着她，满足地说道：“倩倩，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女人娇羞地点点头，沈逸提着她的行李箱一路来到了我们的家。
我曾以为，唯一给过我温暖的家。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女人靠在沈逸怀里，“太好了，沈逸，有你真好。”
“我只在乎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别的都不求。”
“你和陆羽结婚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
“幸好她死了。”
“沈逸，别抛下我好吗？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女人说着缠绵悱恻的情话，珍珠般晶莹的眼泪从眼中滚落。
沈逸心疼极了，捧着她的脸颊一滴滴吻去她的眼泪。
“不会的，我和陆羽结婚也只是以为她家有钱，我好早点赚到钱娶你，没想到她这么差劲，她父母一分钱都不愿意给她，既然她没用，干脆死了算了。”
“以后就是我们守在一起过日子了。”
这些话，沈逸从没对我说过。
原来爱与不爱，界限分明。
12
我与沈逸相识在大学，那天陆成伟来学校找我，说爸爸要见我。
我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他一拳砸在地上，耳朵立刻嗡嗡巨响，视线模糊，红色的液体糊住了我的眼睛。
“啊。”我短促地叫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因为我知道他讨厌我惨叫，认为我在故意夸张博同情。
我叫得越响，他打得越狠。
这是和妈妈学的。
“让你把晓彤叫出来，你怎么不叫？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又是一脚。
我拼尽全力护住自己的头，背上挨了好多下，我仿佛听见了骨头折断的声音。
“我叫了……我真的叫了……”我断断续续地努力为自己辩解。
晓彤是我的室友，也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不愿意弟弟伤害她，便没告诉她约会的事情。
“她，她不愿意……啊！”
“我又不像你，我多有钱，她怎么可能不愿意！肯定是你说了我的坏话，你个恶毒的女人，我打死你！”
这一下正中我的胸口，我痛得浑身忍不住颤抖，温热血腥的液体充满口腔，我呕了出来，无法抑制的痛感席卷全身，脑袋中只剩下一个意识：我要死了。
我看见陆成伟拿起一块石头，反而觉得解脱。
我这烂泥一般的人生，就此结束吧。
“喂！住手！”
“草！”
陆成伟见有人来了，骂了几句就开上他的豪车跑了。
“那个，我送你去医院吧？”
“别……你走吧……”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堆积的雨水混合灰尘污泥浸透我的衣服，我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太累了，如果我生下来就注定是错误，那就让我自己结束这一切。
烂泥就该烂在地里。
“不行，我送你去医院。”
沈逸抱起我，打了车带我去医院，前前后后忙了大半夜。
我中途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沈逸正趴在枕侧休息。
额前的碎发散落在眉间，呼吸声轻轻的，我不忍打扰他，就这么伴着他的呼吸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沈逸正在给我掖被角。
“醒了。”沈逸嘴角勾起浅笑，一下子晃了我的眼。
“对……”
“不好意思，我用你的指纹解锁了手机，想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呢……”
手指簇然抓紧了被子。
我不想被他发现难以言齿的人生。
“你爸妈说……他们很忙，那我就先照顾你吧。”
沈逸贴心地用了“很忙”，我猜原来的词应该更刺耳。
我点点头，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13
沈逸日日都来照顾我，陪我聊天，给我削苹果，面对我身体上恶心的伤疤会心疼地落泪。
我和他在一起了。
他会在弟弟打我时站在我的身前保护我，会教会我反击，会在妈妈咒骂我去死时温柔地安慰我，会在我想要自杀的时候抱住我求我别离开他。
一年又一年，身体上的伤口越来越少，破碎的心脏被他温柔地缝补拼合。
我怀了孩子。
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消息，就死在了雨天的车祸里。
他迫不及待地带着另一个女人住进了我们的家，为我的死亡举杯庆祝。
几天后，刘倩告诉沈逸她怀孕了。
沈逸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肚子，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刘倩的脸上。
“倩倩，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好呀，不过首先你要做一件事。”
“你说，什么事都行。”
刘倩嫌弃地捏起我的茶杯扔在垃圾桶里，“把家里好好收拾下，还有那个女人的痕迹，好吓人哦。”
沈逸笑了笑：“现在就收拾。”
我跟着沈逸看他进进出出，黑色的垃圾袋不一会就装满了。
我的骨灰被他随手扔进附近的臭水沟里。
我在弟弟的家里早就没有了痕迹，今天，沈逸亲手消灭了我在这个世界唯一存在的痕迹。
终于，我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们俩睡在我睡过的床上甜蜜相拥。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魂魄，心脏那里好像倏然消失了。
天亮了。
14
我迫不及待地飘到警察局，老警察正在翻着一堆报告。
他的样子很熟悉……是那年在公园救了我的警察。
我绕着他转了一圈，这是唯一真心救过我的人。
“小王！”
年轻的娃娃脸警察快步跑了过来。
“前几天发现的女尸陆羽，过现场搜查和尸体解剖检验，她体内有一胎儿，血检发现她体内含有超出正常标准量几十倍的喹硫平，这是用来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主要成分，过量服用会致死。”
“她是自杀还是？”
“应该不是，她的同事说她前一天还在分享她怀孕了，状态看上去很好。”
“另外还在她体内发现了过量的氰化物和马钱子碱，如果是自杀，没必要同时使用这么多手段。”
“她的车也有问题，刹车系统失灵了，所以才出现了监控中一路加速冲破大桥栏杆的情况。”
年轻警察结结巴巴地说：“她，被谋杀的？而且不止一个人？”
“如果一个人用一种杀人方法的话，那么有四个人想要杀掉他。”范天超深吸一口气，“这四个人在同一天杀了她。”
一阵寒意蹿上后脑勺，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的药物一直都放在沈逸那里，我记得早上上班前他给了我一把药，我还问他怎么今天的药这么多，他说是换了其他副作用小的药，因为不忍心我身体受影响。
早饭是妈妈送给我的饺子，还泡了爸爸给我的牛奶。
我以为他们是突然念起了家人间的情分。
那车，只能是弟弟了。
原来突如其来的温情，是精心谋划的死亡收割。
我唯一有联系的四个人，竟然在同一天对我下了杀手。
15
“李女士，请您来一趟警察局，关于您女儿陆羽的案件需要和您谈一谈。”
“我不去，她不是都死了吗，还有什么好谈的，死了还这么多事。”
“你们找陆丰南去，他是她爸，我可不是她妈。”
“李女士，您今天必须过来。”
我看见妈妈气哄哄地来到了警察局，看见爸爸也在，冲上去就和他吵了起来，爸爸脸色铁青，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警察赶紧拦住了两人。
妈妈坐在地上边哭边骂，声嘶力竭，“陆丰南你个没良心的，从小就让我带你和别的女人生的野种，我也才刚刚生下来儿子啊，她死就死了，你现在装什么好爸爸！”
狗咬狗，真是精彩。
刘天超这几天悄悄调查了他们四人的出行记录和交易信息。
药物是沈逸给的，妈妈送的饺子里有氰化物，爸爸给的牛奶里有马钱子碱，我的车是弟弟半夜偷偷找人来破坏的。
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年轻警察挠着脸说：“多大仇啊，每个人都想她死。”
刘天超靠在椅背上，眼下青黑的眼圈显得人很疲惫，眼睛却闪着异样的光。
“小王，李宁春不是说陆羽是陆丰南和小三生的吗？”
“怎么？”年轻警察坐直了身子，“难道不是吗？”
刘天超摇摇头，“陆羽才是李宁春的女儿，陆成伟才是陆丰南和小三生的。”
“打电话通知他们四个人过来吧。”
妈妈终于要知道谁是她的孩子了。
16
妈妈还是那么不情愿，刚进门就嚷嚷开了：“干嘛呢，老是叫人过来，贱人生的种就是不省心。”
弟弟烦躁地让她闭嘴，“我还要回去直播呢，这几天刚有了流量。”
他靠卖惨，把他对我的恶行换成了我欺负他，借着我车祸惨死的新闻赚了波流量，无数人在直播间安慰他、刷礼物，甚至还有人要给他打钱。
我的身份被网友扒了出来，他安排那些小弟小妹在网上充当知情人爆料，抹黑我在上学时候到处装可怜勾引男的，背地里欺负霸凌别的女同学，把她们关在厕所里过夜，拍她们的裸照，往内衣里倒强力胶水。
可是这些事明明是他对我做的。
我才是受害者！
网上对我的骂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给我的照片恶意p图，在网上肆意传播。
无数流言蜚语掩盖了真相。
【主播好惨，有这样的姐姐。】
【那女的也太过分了，霸凌惯犯，死了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了。】
【你看那女的尸体上有不少伤疤，是不是SM玩出来的？】
妈妈小声哄他：“宝贝乖，马上就好啊，你在这里等妈妈。”
弟弟打开直播：“家人们，猜猜我现在在哪，虽然我姐姐做了很多错事，也伤害了很多人，但是网上现在有些朋友骂得太过分了，我希望大家嘴下留情，不然我就要采取法律手段保护姐姐了。”
“不许直播。”
弟弟看了眼刘天超，不情愿地放下了手机。
妈妈护崽地拦在弟弟面前，“不要对我儿子这么凶，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心我投诉你！”
我差点被他们母子俩笑死。
好一个母子情深，妈妈，你对小三的儿子真好。
17
“李宁春，这两份报告你看下。”
“什么东西，烦死了。”她拿起报告，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我就站在妈妈面前欣赏她的表情变化。
“这，这是什么！”妈妈看着刘天超，声音都带了颤，“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你们故意骗人的对不对？”
“对，你们一定是故意骗人的！”妈妈尖叫着把报告扔在地上，“你们是警察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我要投诉你们！”
小王和其他警察按住剧烈挣扎的妈妈，刘天超猛地一拍桌子，“陆羽是你的亲生女儿，陆成伟不是，检测结果不会骗人！”
妈妈叫声凄厉：“不可能！不可能！我生的是儿子，陆羽不是我女儿！”
她转过头去撕打爸爸，“陆丰南你给我说话！当初我刚生完孩子，是你把那个女孩抱给我让我一块养的！是你说我生的是儿子，女孩是你和别人生的！”
“你给我说话啊！”
爸爸一把推开妈妈，眼镜歪歪斜斜地架在鼻梁上，声音硬邦邦的，“陆羽就是你女儿，成伟是我和别人生的，我怕你对成伟不好，才骗你的。”
“你个混蛋！陆丰南你是混蛋！”她放声哀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
“这么多年啊，我就一直那样对我的女儿，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她得多疼……”
弟弟慌张地看着妈妈，他轻声叫道：“妈妈···”
妈妈转过头，眼里不再是熟悉的慈爱。
愤恨，仇视，赤红的双眸让弟弟不自觉地战栗。
妈妈扑过去一口咬在他肥腻的脖子上。
“啊！”
弟弟凄厉地惨叫。
爸爸用手猛打妈妈的后脑勺，嘴里怒骂：“贱人！婊子！我让你害我儿子！我让你看不起我！家产都是我儿子的！”
血色蜿蜒而下。
妈妈被警察拉开，弟弟躺在地上哀嚎，脖子上血流如注。
妈妈叼着一块肉，嘴里吐出鲜艳刺眼的血液。
“这是你欠我女儿的！狗杂种，你和你爸都不得好死！”
我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妈妈，从小到大你知道我有多疼吗？
你带给我的伤疤让我夏天都不敢穿短袖，身上捂出了痱子你反而嫌我恶心。
我常年剪着厚厚的刘海，因为和你对视就是一顿暴打。
我睡觉从来不敢不锁门，因为你会突然把我从床上拖下来关进卫生间。
可我也害怕锁门，因为你会因为打不开我的门而拿菜刀发疯地砍门，第二天迎接我的要么是滚烫的开水，要么是细细的绣花针。
你会纵容弟弟打我，会为他按摩打疼的手，会为他加油鼓劲，会为我的惨叫欢呼喝彩。
妈妈，我怎么做都是错。
可这些错，有你的功劳。
18
鳄鱼的眼泪没有打动我，我冷冷地看着她发疯，心里有种扭曲的快感。
妈妈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她的瞳孔开始溃散，整个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警察赶紧联系了120。
屋里闹翻了天，陆丰南看也没看妈妈，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弟弟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警察带走了妈妈，“爸爸，我……”
陆丰南心疼不已，他安慰弟弟别怕，“反正你是爸爸的孩子，陆羽死就死了，你好好的就行。”
沈逸祈求警察放他走，“他们一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刘天超不耐烦地怼他：“你老婆怎么跟你没关系。”
他又转头去和爸爸说话：“爸，陆成伟是私生子，以后家产可都是陆羽的，我是他老公，你不能昧良心不给。”
陆成伟上去给了他一拳，200斤的体重打得沈逸无法还手。
“我爸的家产都是我的，我姐都死了算你哪门子老婆。”
“敢跟我抢，我打死你！”
我在旁边看得快意又满足。
打啊，再打狠一点。
你们一个人都别跑！
19
“你们三个，分别进这三间屋子。”
面对警察的询问，他们每个人都在抵赖。
好一出众生相。
“陆羽是我老婆，我们很相爱，我怎么会杀她，她一定是不小心吃药吃多了，其实她一直都有多次自杀的记录。”
“陆羽好歹是我女儿，虎毒不食子，我怎么可能杀她。”
“那是我姐姐，她从小就欺负我，但我从来没有怪过她，不信你们看网上，好多爆料的。”
“陆羽有精神疾病，都是我给她整理药物的，我害我自己老婆干什么？骨灰盒还是我领回来的。”
“骨灰……被我洒在海里了，盒子也扔了，希望她下辈子可以自由自在。”
“我给她送牛奶是想让她多吃点，她太瘦了，我心疼。”
“我没有动过我姐姐的车，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家里，我和我姐姐关系很好，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我爱陆羽，她是我老婆。”
“我爱我女儿，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我爱姐姐，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姐弟。”
他们的嘴脸真令人作呕。
我站在刘天超身后，咬牙切齿。
“这是证据，你们还想抵赖？我警告你们，不要试图挑战法律！”
抵赖变成了互相诬陷，三个人最后把所有的错都堆在了不在场的妈妈身上。
看吧妈妈，你最疼爱的儿子反口说是你教唆的。
你一定很欣慰吧。
监控、消费记录、谈话记录……证据结成一张大网，压得他们无处可逃。
“警察，我，我女朋友怀孕了，她不能没有我。”
“我还有儿子，他没我活不下去的，求求你了。”
“警察叔叔，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另外，沈逸，你知道陆羽怀孕了吗？”刘天超说道。
“什么？”
沈逸崩溃地抱着头，一遍遍重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曾万分期待有个我们的孩子，甚至计划着那天晚上亲口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她会带着祝福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会加倍疼爱她。
可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审判结果很快出来了，连带着我亲爱的妈妈，没有一个人逃得过法律的制裁。
他们将用自己的生命赎罪。
20
精神病院里，一个女人形容枯槁，乱蓬蓬的头发胡乱散在脸侧。
整个人臭烘烘的，床上堆满了褐色的污渍。
她抱着一个破布娃娃，嘴里念念有词：“宝宝，妈妈给你梳头发，妈妈给你穿衣服，妈妈给你做饭……”
“宝宝是不是困了，妈妈哄你睡觉觉，妈妈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
“宝宝想不想吃虾，妈妈给宝宝剥虾……”
几个小护士在妈妈病房外窃窃私语。
“看到那个女人没，她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是的是的！网上都爆出来了，他们一家三口还有陆羽的老公都是凶手。”
“好可怜啊，她的每一个亲人都杀了她。”
“那个弟弟，之前还在网上卖惨，说她姐姐欺负她，谁知道竟然是他一直欺负姐姐，之前爆料的人发视频公开道歉了，说是收了钱才抹黑事实的。”
“好坏，活该他去死。”
“别管这个女人了，这是她的报应。”
21
我去看了眼沈逸，刘倩正在探视他。
“倩倩，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为了赚点钱给你更好的生活，你不能不要我。”
沈逸剃了头发，胡子拉碴，脸颊凹陷得厉害，正在苦苦哀求对面的女人。
刘倩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杀的人，可别算在我头上，明明是你想利用她讹钱，没想到自己看走了眼，那女人那么不受宠，你讹不到钱又玩腻了才杀她的。”
沈逸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他试图去抓刘倩的手，却被躲过了。
“倩倩，我们还有孩子啊，看在孩子的份上帮帮我吧。”
“帮我照顾父母好吗，他们年纪大了不容易……”
刘倩冷笑一声，“孩子？孩子根本不是你的，你父母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头都没回，拎着小包离开了。
沈逸在玻璃后面厉声诅咒刘倩不得好死。
他真没出息，遇到不被他利用的女人就要让人去死。
不过好在现在要死的是他了。
爸爸的小三在疯狂咒骂他害了陆成伟，我听了痛快极了。
爸爸，她说得对，这些人里，你才是最该死的。
陆成伟依旧没什么本事，对着小三喊妈妈，求她救自己出去。
小三跪在警察面前，说自己儿子还是个孩子，求求他们放过陆成伟。
孩子？三十岁会杀人的孩子？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那谁来为我的孩子报仇。
22
春去秋来，时间匆匆而过。
我送走了他们三个人，看着妈妈在精神病院里疯疯癫癫地苟活。
沈逸的父母不能接受他死去的消息，双双病倒，没多久就相继离世。
刘倩重新找了个男人，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却被那个男人拿出她和沈逸在一起的照片打了一顿，孩子也没了。
爸爸的小三整日抱着陆成伟的照片，一会高兴一会悲伤。
心中的恨意逐渐消弭。
长裙慢慢化作星星点点飞散，我抱着小小的女儿，和她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下辈子，妈妈再好好爱你。
23
刘天超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小小的屋子里几乎看不清东西。
他不敢闭眼，因为只要闭上眼，那个女孩的身影就会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全是赤裸，裹着一条薄薄的毛毯，孤零零地坐在冰凉的金属长椅上。
他问那个女孩家长电话，女孩却隔着厚厚的刘海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女儿也是这个年纪，不爱和父母沟通，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可是女儿好啊，会给他留一盏回家的灯，会提醒他天凉了加衣服，会在他通宵加班的时候一大早给他送早饭。
想到这，刘天超心里暖洋洋的。
他轻声哄女孩：“打个电话吧，妈妈会担心的。”
女孩却浑身一震，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拖着哭腔求他：“别打。”
可他还是打了。
然后就成了后悔至今的心结。
女孩的妈妈直到很晚才过来，还是因为他打了不知多少遍电话。
那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脖子上戴着闪亮的宝石项链，气势汹汹地来到警察局。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人就一包砸在了女孩的头上，刺眼的鲜血顺着女孩的脖子流了下来。
“贱人，杂种，婊子生的野东西，又光着身子勾引谁呢？”
血红的长指甲重重戳在女孩额头，划开一道细细的伤口。
血珠滚了出来。
女孩始终一动不动，任由她打骂，任由自己鲜血淋漓。
好像没有生机的尸体。
刘天超拦住发疯的女人时，才看到女孩身上遍布的伤疤。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女孩沉默地跟在赶着回去看儿子睡觉的女人身后。
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
直到被黑暗吞噬。
当时他没有留下她。
现在也没留住她。
他的女儿，从小有爸爸妈妈疼爱，有温馨的家，撒娇就会得到甜甜的小蛋糕，班级活动会有提前准备好的零食，每天都能穿干净的衣服，生气了会有爸爸妈妈哄，哭了会有人给她擦眼泪。
他的女儿从来不会裹着毛毯赤身裸体暴露在别人的视野里。
可是那个女孩是这样的。
他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女孩唯一一次哭，是因为他给他女儿打了电话，提醒她把门关好，饿了就和妈妈说，明天天气冷要多穿点衣服，零花钱不够花要及时说，冰箱里有他买的小蛋糕是她最喜欢的草莓牛奶味道。
他一转头，那个女孩低着头在轻声啜泣。
他真该死啊，怎么就偏偏要打那个电话。
面前贴着几张照片，从小到大，一个人一辈子只有毕业合照和婚纱照。
心脏突然无来由地抽痛。
要多么被人厌恶，才能每一个本该和她最亲密的人都对她下了杀手。
她本该是受人宠爱的女儿。
世间的苦，她吃得太多了。
24
刘天超穿着防护服跳进了臭水沟。
幸好这条沟不深。
刘天超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摸到了女孩的骨灰盒。
她的人小小的，到头来也是小小的。
小王在岸上等，看到师父过来，马上拉着绳子给人拽了上来。
“师父，呕，咱们，呕，给她埋哪啊？”
梨花纷纷扬扬，漫天的花瓣飞舞。
刘天超静静站在树下。
“师父，为什么埋这啊？”
“这没什么人，清静，旁边都是花花草草，看着舒心，而且……”
刘天超笑笑，“梨子甜呀，什么玫瑰铃兰，不结果子哪能填饱肚子。”
“以后她就不会再饿肚子了，想吃什么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下辈子，有个幸福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