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命术，乃是万兽宗压箱底的秘术之一。
此术能勘破生灵本命灵数，追溯命格流转，其珍贵程度与修炼难度，堪比领悟一门无上神通。
即便是在宗门之内，能将此术修至入门者也寥寥无几，至于传说中能洞穿三生过往、预见未来轨迹的大成境界，更是近千年来无人能及。
沈婧婧与身旁的老妪，显然远未触及那般大成境界。
她们此刻运转的，不过是窥命术的入门法门，即便如此，也足以窥见目标之人命格中泄露的一丝真意。
当那缕探入命轮的神念传回感知时，沈婧婧只觉神魂剧震，指尖掐着的术诀险些溃散。
但她却并未放弃，调动十二分神力，全力运转窥命术，在她的灵识视野里，陈休分身的那道命轮如蛰伏万古的混沌核炉，
表面流转的轮纹看似温润平和，细看却能发现每一道纹路都藏着崩天裂地的伟力——仿佛只需轻轻一转，便能撕裂星河，碾碎乾坤。
但转瞬间，再度集中神力涌入双眸，却又有着异样的变化，命轮又化作一轮初升的九天大日，无量金光穿透重重虚空，将周遭的空间都烤得微微扭曲。
空气在光晕边缘化作流动的金红色，仿佛一触即燃，连她探去的神念都被灼得刺痛。
可当那股威压收敛时，命轮又变得温润如玉，光韵流淌间似能滋养万物。
沈婧婧甚至能从那光晕中嗅到淡淡的暖意，仿佛春风拂过冰封的大地，连风中都染上了草木抽芽的生机。
“但若是爆发……在就是真神境的神威吗？”
沈婧婧喉间发紧，不敢再深想下去，窥命术所看到的一切，似真似幻。
但有着一点确是可以确定，命轮状态可反应一个人的强大程度。
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毁灭气息，分明带着焚尽山河、蒸干四海的霸道，仿佛只需一念，便能让日月失色，天地重归混沌。
要是她，知道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只是陈休的一道分身，实力也只是冰山一角，不知她会有何想法？
沈婧婧下意识退了半步，指尖匆匆掐了个清心诀，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悸，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这等可怕的异象……这还是真神境的命轮？可就算是宗门洞天世界之中静修三祖，其命格威压也远不及此，这简直是云泥之别！”
身旁的老妪一直闭目推演，此刻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
“窥命术绝不会错。
这命格干净得诡异——既无夺舍者神魂与肉身的排异驳杂，也无转世老怪物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沉暮死气。”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不自然：
“干净得像初生的朝阳，却又强得令人胆寒。这般命格……老婆子活了四百年，还是头一回见，可这样的修理速度，真的是人能够办到的吗？”
与他相比，她们这样的修炼速度连狗都不如吧！
沈婧婧望着那道若隐若现的命轮光晕，只觉后背发凉。
这等存在，究竟是天降祥瑞，还是……一尊披着朝阳外衣的绝世凶物？
二十七年，竟有人能将修行到这一步？
老妪浑浊的眸子里满是骇然。
同样的年纪，如今元气稀薄的末法时代，便是天赋最顶尖的神宗骄子，
能够修行到神玄境已然是千百年难遇的妖孽，可眼前这人……简直是颠覆了她们对修行的认知。
沈婧婧回过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落在陆岚夕身上时微微一动。
这小姑娘一口一个“姐夫”，显然与正主关系匪浅。
若往后能借着她多亲近几分，说不定能探探这陈休的底细……
念头刚起，便见陈休分身那原本璀璨夺目的命轮骤然蒙上一层淡淡的迷雾，
金芒敛去，轮纹隐没，方才那股焚天灭地的威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两位看得够久了。”
清冷的声音自身前响起，陈休分身缓缓收回注视地底的目光，黑眸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目光扫过沈婧婧与老妪微变的神色，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那抹笑意里，藏着几分不置可否的威严。
老妪心头一凛，额头上浮现大片冷汗，连忙敛去神力，垂眸道：
“大人莫怪，是我二人唐突了。”
沈婧婧也收了法诀，微微颔首，只是眼底的震惊与疑惑，却丝毫未减。
陈休分身立于空地上首，身影被血月的红光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
他虽并未释放半分修为威压，可那双眸子扫过来时，
却像有座无形的山岳压在沈婧婧与老妪心头——那是种糅合了岁月沉淀与大道威严的目光，仿佛俯瞰蝼蚁的苍穹，无需动怒便自带凛然天威。
沈婧婧只觉后颈一凉，方才还在运转的窥命术神力骤然溃散，指尖的法诀印都在微微发颤。
她猛地回过神来，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那些汗珠刚冒出来就被无形的压力逼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衣领。
"真君大人恕罪！"
她几乎是踉跄着后退半步，双手交叠按在胸前深深躬身，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也才警醒过来。
眼前之人可不是她们此前遇到的哪些普通人，而是修行路上的至高，超脱凡尘的真神。
神之威严岂是区区他们可以轻易窥视亵渎的。
要是惹怒了神明，对方都不需要动手，一个眼神就能杀死她们。
"小女子并非有意窥探，实属一时好奇心做怪，还望大人海涵！"
身旁的老妪反应稍慢半拍，可当陈休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刹那，她枯瘦的手指竟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拐杖，杖头的兽纹都被捏得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四百年的修为在这一刻仿佛成了笑话，她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人都不需要抬起手指，只凭一个眼神，
自己这具肉身连同神魂都会化作飞灰——方才那点窥探的心思，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玩火自焚。
"是老婆子糊涂了，求真君大人恕罪，"
老妪的声音带着老态的颤抖，却比沈婧婧多了几分惊惧后的清明，
"真君命格非凡，我等一时好奇，管不住自己，还请大人莫要与我等计较。"
陈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淡淡扫过，便转回头去望向远处的山壁，仿佛方才的插曲不值一提。
直到沈婧婧两人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才慢悠悠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像晨钟撞在两人心湖上：
"窥探他人隐私，可是要结下因果的。"
他指尖轻轻拂过身前一缕飘散的血光，那血光刚触到他的袖口便化作点点星火，
"你们这点微末道行，在我面前施展倒无妨，可若是遇着心性狭隘的修士，此刻怕是已化作这累累白骨中的一员了，切记。"
这话听得沈婧婧心头一紧，方才强压下去的后怕又翻涌上来——是啊，以真神的境界，
若真动了怒，她们哪还有辩解的余地？
方才那短短数息，竟已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她连忙再次躬身，这次腰弯得更低，几乎要触及地面：
"多谢真君大人提点，小女子铭记在心，日后绝不敢再犯。"
老妪也跟着深深叩首，拐杖拄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婆子活了四百年，今日才算明白什么是天高地厚。
真君这份恩情，我二人记下了。"
陈休分身没再看她们，只是抬手对着血菩提挥了挥袖。
"罢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此地凶险，莫要再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