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城！
血月如一只巨大而诡异的眼眸，高悬于夜空，洒下冰冷而不祥的光芒，
给整个城池笼上了一层阴森的纱幕。
衙门内堂灯火通明，跳跃的烛火在呼啸的夜风中摇曳不定，将方钰的身影拉得扭曲而漫长。
他枯坐在内堂之中，脸上被灯火镀上一层昏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身旁，坐着一个干瘦如柴的中年人，正是冯度棋。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着短须，每一下动作都带着几分阴鸷，
眼神中寒光闪烁，犹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稍纵即逝却令人胆寒。
“什么时候动手？”
冯度棋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砂纸摩擦。
方钰微微抬眼，目光望向跳动的烛火，沉思片刻后说道：
“再等等。这几人能一路闯到这儿，还杀了我们这么多尸傀，光靠两个先天境可办不到。
说不定，他们身上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手段。
晚些时候动手，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等取了这两个先天境武者的精血，你可有把握突破厄级？
不然，怎么向大人交代。”
方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虑，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深知此次任务的艰巨和重要性。
要是失败了，没有功绩不说，还要背上处罚。
“放心，之前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我离厄级也就一步之遥。
要不是你不同意我吃掉城中剩下的那些人，说不定我早就突破了。”
冯度棋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和贪婪。
方钰闻言，眉头本能地狠狠一皱，眼神中流露出不悦：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如今大事未成，我需要那些人做掩护。
一旦此地变成空城，我们的身份马上就会暴露。
而且一下子死那么多人，后面又岂会有人敢来！”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没有人来那又如何，人命如草芥，春风吹又生。
方大人，你别忘了，你早就不是黄叶城的知县、他们眼中的青天大老爷了。
你现在是投靠妖邪的妖人！
试问哪个高位者，脚下不是尸山血海？
谁不是踏着别人的尸骨上位？”
冯度棋突然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既然黄叶城周围十余个村子都已经献祭，再多献祭几个又有何妨？
单单这些消息传出去，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你以为戮魔殿知道真相后，会放过你和你的家族？”
冯度棋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在空旷的内堂中回荡。
方钰的身子猛地一震，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他缓缓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当然明白冯度棋话中的意思。
戮魔殿，那是悬在所有妖邪和叛逆头顶的利刃，职责便是斩杀妖邪、清除背叛人族与妖邪勾结之人。
对于他们这些叛逆，戮魔殿向来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每年，戮魔殿斩杀的叛逆人数以万计，其凶名远扬，哪怕是权势滔天之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如今大元皇朝帝君寿元将近，龙子夺嫡，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局势混乱不堪，他们才得以有机会行事。
可一旦帝位定下，戮魔殿腾出手来，自己这点势力，在强大的戮魔使面前，不过是蝼蚁一般。
想到这里，方钰身体一阵悚然，心中涌起一阵绝望和恐惧。
冯度棋见方钰沉默，面色缓和了些许，重新坐回椅子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方大人，我说话直，但句句是实话。
你如今入了魔古道，
就算想退也来不及了，一人为魔人，终身为魔人。”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目光紧紧盯着方钰的眼睛，
“再说，人族又有什么好？还不是一群短命鬼。
戮魔殿那些人是强大，可他们又能活多久？
投靠魔古道，虽说不一定能永生，但比普通人活得长久是肯定的，
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冯度棋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带着几分蛊惑，
“据我所知，魔古道中，有从上古时期活下来的强者，至今都未坐化，只是受限于天地规则的压制，为躲避天罚，而处于沉睡中。
像你这样的普通人，一旦转化成功，活个三五百年不在话下。
你入魔古道，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多为冥拓大人收集血食，圣教高层必然欢喜，该有的奖赏绝对少不了。
牺牲一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这天下迟早要大乱。
孔尊者得到了古墓中的宝物，靠着它已经突破至半步妖王境。
假以时日，再进一步，就算大元皇朝的尊阶戮魔使出手，也不是妖王大人的对手。
况且，冥拓大人也在复苏。
冥拓大人可是从远古时期就存活下来的古老存在，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方大人，是时候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冯度棋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地比划着。
方钰低头沉思，面色阴晴不定，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家人的面容，又想到一旦事情败露，家族将面临的灭顶之灾；
可另一方面，魔古道许诺的强大力量和漫长寿命，又让他难以割舍。
烛火依旧跳跃，将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晃来晃去，仿佛是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内心。
见状，冯度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决定再给方钰下一把猛料。
他微微前倾，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
“实话告诉你吧，”
冯度棋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隔墙有耳，
“这么久以来，戮魔殿都没有派遣强者过来，除了老皇帝将死，
各方势力都在皇都周旋脱不开身之外，还有一个关键原因，那就是被我们圣教之中的盟友派人拦截了。”
冯度棋缓缓从位置上站起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踱步走到内堂门口。
他抬头望着空中那如血般的月亮，月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一抹冷峻的轮廓。
“皇都和戮魔殿中，都有我们安插的人。
前些时日，妖魔一方派遣了不少强大的存在，攻打大元各地，与戮魔殿彻底开战。
那一战，可谓是天昏地暗，妖魔一方损失惨重，可戮魔殿同样伤亡不轻。
虽说那一战双方都没有彻底分出胜负，但各地妖邪死死缠住了许多戮魔殿的强者。
要不然，你以为广济府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戮魔殿会无动于衷？”
冯度棋顿了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继续说道：
“广济府这边的事，充其量也只是圣教高层对于大元皇朝情况的一个试探罢了。
而且，阴月皇朝破关入境，也是我们的手笔。
圣教的底蕴，深不可测，是你难以想象的。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眼中，众生为棋，你我皆是棋子。
要想活命，就只能靠自己。”
冯度棋透露的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让方钰心头大震。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冯度棋缓缓转身，看向方钰，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如果你能够早点下定决心，不妨策划一个大的。
把黄叶城和周围城池的人全部都给献祭了，有了这数十万生灵血祭，冥拓大人就可以更快地复苏。
到时候，以这样的功绩，绝对可以惊动那些高层。
届时，你想要得到的东西，一样都不会缺少。
就算是我，也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
对于冥拓大人那等存在，只要他手中稍微赏赐下来一些东西，就足够你我受用终身。
这样的机会，不亚于一步登天，悠久的寿命和强绝的力量，不比你这个小小的县令来得充实？”
闻言，灯光下，方钰神色明灭不定。
他的内心在极度挣扎，一方面是对长生和强大力量的渴望，
另一方面是良知和道德的最后一丝坚守。
但不久，心中的天平开始朝着黑暗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