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真是了不得啊……”
金蛟收回爪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叹,
“小主人你瞧,这些骨头埋在这儿不知多少万年,硬气劲儿丝毫不减,灵威入骨,生前怕是都摸到了虚神境的门槛。”
旁边的黑虎早已缩起了尾巴,毛茸茸的耳朵紧紧贴在脑袋上,四肢止不住地打颤。
它偷瞄着那些黑气缭绕的骨架,声音都带着颤音:
“这、这地方也太邪门了……这么厉害的角色,最后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想想都让虎头皮发麻!要是咱们……”
“住嘴。”
金蛟冷冷瞥了它一眼,
“还没进去就打退堂鼓?这些骸骨虽强,如今也只是些摆设罢了。”
话虽如此,它的目光却重新落回那具雪白骸骨上,竖瞳中多了几分凝重——刚才那一击的力道,足以劈开一座小山,这骨头的坚硬程度,远超想象。
“好了,此地尸骨如林,想必曾经发生过大战,这也是修行路上的残酷。没有实力,终究会成为一具枯骨。”
陈休分身的话让一行人静默下来。
但来都来了,几人这能继续往前走,脚下的土地愈发松软,仿佛一脚就能踩碎无数枯骨。
断戟残戈半埋在土中,锈迹里还凝着暗红的血痂,被风一吹,隐约能听见金铁相击的呜咽。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与腐朽,那是无数场厮杀沉淀下的戾气,
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这片埋骨地罩得密不透风,连光都被滤成了惨淡的灰白色。
陈休分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深吸一口气,双瞳之中灿金光芒一闪而逝,眸心泛起淡淡的金芒,像是淬了月华的寒星,正是能勘破虚妄的天眼。
刹那间,周遭的景象骤然扭曲。
原本灰蒙蒙的空气如同被投入砚台的清水,层层叠叠的波纹从他眼底漾开,泛着极淡的灰紫色。
那波纹粘稠得像是陈年的血浆,又带着怨魂临死前的不甘,在半空中缓缓流动,
每一次起伏都泄出细碎的呜咽,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嘶吼。
透过这层诡异的屏障,一座孤塔如鬼魅般撞入视野尽头。
塔身不知由何种材质筑成,黑得纯粹,像是用万载玄铁混合了墨汁浇筑,连光线都能吞噬。
可偏有一层氤氲的红光缭绕其上,红得发暗发沉,边缘处泛着黑紫色的光晕,
细看之下,竟像是无数鲜血蒸腾后凝结的雾气,随着风势微微翻涌,隐约能嗅到其中夹杂的铁锈味。
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塔楼的飞檐。
每一层翘角下都系着麻绳,绳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白布扎成的小娃娃,少说也有上千个。
那些白布早已被岁月浸得泛黄,边角磨损出毛茸茸的絮状,有些地方甚至破了洞,
露出里面填充的干草——可偏偏是这些简陋的布偶,被穿堂风一吹,便齐齐摇晃起来,发出“簌簌”的轻响,
像是无数只苍白的小手在半空中招摇,又像是孩童光着脚丫踩过枯叶的声响,在死寂的埋骨地里格外清晰。
陈休分身的目光刚触及那些娃娃,异变陡生。
“唰——”
一声轻响,却像钢针猝然扎进骨髓。所有小娃娃竟在同一瞬间猛地扭转方向,原本背对众人的白布脑袋齐刷刷转了过来,动作整齐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用浓墨画在布面上的眼珠子,此刻竟像是活了过来,漆黑的圆点里泛起幽幽绿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寒星。
成千上万双眼睛穿透灰紫波纹,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陈休分身。
那目光太诡异了。
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刺骨,要将人的魂魄都冻成冰碴;
又像是择人而噬的黑洞,散发着无形的吸力,要将他的意识硬生生拽进去碾碎。
阴冷的气息顺着毛孔往里钻,顺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连骨头缝里都像是塞进了冰块。
更有无数怨毒的意念化作细如牛毛的毒针,密密麻麻扎向神魂,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最可怕的是那凝如实质的杀意,如同潮水般层层叠叠压过来,
带着撕咬、拖拽、撕裂的暴戾,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的半神之躯拆成碎块。
陈休分身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邪物的怨念之深,竟已能动摇半神的神魂。
这样瘆人惊悚的目光下,即便是半神之躯的分身,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让他头皮发麻,耳边仿佛响起无数孩童的尖啸,脑子“嗡”的一声,险些被这股邪异的力量冲散神智。
好在体内魂力如潮水般自动流转,在体表凝成一层淡金色的光膜,
将那股蚀骨的寒意与精神冲击层层格挡,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可他的脸色还是瞬间沉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凝重——这东西的邪异程度,远超预料。
要知道,即便他这一具分身的灵识强度不足真灵神婴力量的百分之一,但其由阳神蜕变而成,远胜其他人。
但也无法避免受影响,这更显现此地的诡异可怕。
“姐夫?”
身旁的陆岚夕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他方才周身气息陡然一滞,连指尖都泛起了一层薄霜,此刻虽已恢复常态,眉宇间的紧绷却藏不住。
她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
“姐夫,你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陈休分身缓缓收回目光,那层灰紫波纹下的孤塔与娃娃已隐去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无碍。”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我们要找的正主就在那里,只是……比预想中棘手得多。”
“在哪?”
陆岚夕猛地抬头四顾,可眼前只有茫茫白骨与残垣,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她下意识往前踏了半步,又猛地顿住,回头看向陈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姐夫,这地方邪门得很,要不我们先退出去从长计议?”
话音未落,旁边的姜千柔和季玉兰也变了脸色。
能让陈休说出“棘手”二字,对方的实力恐怕已摸到了半神的门槛,更何况这诡异的手段,实在让人心里发毛。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退意。
陈休分身却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空无一人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退,只会让它更肆无忌惮。”
她们几个谁不清楚陈休的实力?
便是眼前只是一具分身,可也有着半神境绝巅的恐怖战力,寻常妖邪连他一指点杀都受不住。
窥神境的妖邪诡异更是如同杀鸡一般轻松。
可连这样的存在都直言“棘手”,那藏在暗处的东西,实力定然已经摸到了恐怖的界限。
陈休分身指尖叩了叩手上的神兵戒指,沉声道:
“此物邪异得很,真要动起手来,我这分身未必能讨到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隐现的灰紫波纹,
“若是本体在此,抬手便能镇了它。可那样一来,动静必然惊动九耀真君——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那位沉睡的主儿,怕是容不得旁人在他地盘上如此兴师动众。”
这话一出,陆岚夕几人脸色皆是一凛。
她们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是九耀真君这种曾经执掌一方的真神?
真神境以下的争斗,在那位眼里不过是蝼蚁互搏,掀不起半分波澜;
可若是同样站在真神境的存在在此动手,那便是赤裸裸的挑衅,必然会惊醒这位沉睡的大能。
到时候,可不是简单的厮杀,而是足以掀翻整片区域的神战,天崩地裂都只是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