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姐姐为了躲避这碗避子汤吃了多少苦，仍旧躲不开惨死，门外的殷祁始终未动，授意明显。
“你这种贱货，伺候伺候殿下都是抬举，子嗣就别妄想了。啧啧啧，前次我匆忙去庄子上让你躲了，以后我会每天都让连嬷嬷送一碗盯着你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刚被殴打和避子汤的作用开始显现，肚子隐隐作痛，我挣扎着抬起头，立刻哀求：“每日喝避子汤，那妾身怕是终生无法为殿下诞下一男半女了，求求娘娘，看在我对殿下一往情深，绝无争抢之心的份上……”
“你这种货色也配肖想皇家子嗣！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只能出自我们秦家，识相的我还留你一条命，别想耍花样，一尸两命，也不差你一个！”
“娘娘”我爬过去，抱住秦婉婉的腿，让她的脚尖贴紧我的小腹：
“贱妾是爱慕殿下，贱妾只想在殿下需要我的时候伺候他、陪伴他，等他倦了，我自会带着孩子离开，绝不奢求更多，求求你，桃夭求求您……”
“滚开！脏了我的鞋！”她一脚将我踢开，肚子传来尖锐的疼痛，一股热流不断地从下体流出，我咬着唇，抬起跟姐姐一般的侧脸望向门外。
“娘娘，娘娘她流血了！”婢女终究是年纪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慌里慌张指着我尖叫。
“慌什么劲儿！即便死了……”秦婉婉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她以为我只是被她踢坏了，还没说完的话，被殷祁从后面一脚踹倒。
他冲进来抱起我向他卧房跑去：“传府医！”
他回头瞥了一眼秦婉婉，目光阴冷仿佛来自地狱。
6
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殷祁的床榻上，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我刚想起身见礼，结果腹部却传来剧痛，我弓着身子，再动弹不得。
我睁大眼睛盯着殷祁，想开口，嘴肿得张不开。
他别过脸，握着我的手些许用力：“阿桃，没有孩子我也会一直宠爱你的。”他说的竟然不是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而是没有孩子！
这副身子，终究是被我折腾得残败不堪了。
殷祁的贴身侍女上前给我喂药，被殷祁接过，他满眼愧疚地看我勉强喝下去。
侍女竟然逾矩地开了口：“夫人您晕倒了，府医束手无策，殿下竟连递了三块牌子请遍了宫内最好的御医，您这才止住了血。殿下对您也太好了。”
她眼里，全是羡慕，怯生生又补了一句：“侧妃娘娘下手也太狠了点！”
殷祁手里的碗重重地砸了下去，屋子里瞬间跪了一地。
只有我知道，她冒死这么说是提醒我，她是我的人，是三皇子殷恒留给我的人，恐怕，他是有动作了。
我是自愿被三皇子埋入殷祁身边的棋子，如若不然，我进入五皇子府不会如此顺利，可能早被殷祁置于外宅。之前那些市井流言，都是经我之手由三皇子散播的。
如果说盛京除了五皇子谁还有机会登上帝位，那一定是三皇子，他却因母族势力不足，一直落了下风。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在殷恒的侍卫找到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养病的日子，我一直住在殷祁的寝殿内，他没有公务的时候就日日守着我，听说秦婉婉被软禁了起来。
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夜夜被梦魇缠绕，经常夜半哭泣着惊醒，嘴里念叨的全是：“娘娘我错了，娘娘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殿下，你救救我们的孩子……殿下……”
每每此时，殷祁总是心疼地将我紧紧抱入怀里，他向来冷漠的眼里全是动容：“阿桃，阿桃别怕，我会永远宠爱你，我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
我在他怀里默默地点头，泪水浸湿了他的里衫，心里却是恶心厌恶得要命。
再坚持坚持，林夭，快了……
我急速地消瘦下去，殷祁对我愈发的好了。
渐渐地，我每天都是在他怀里醒来，我发现他经常整夜整夜地盯着我，眼底纠结的神色：是不忍？是疼惜？是不舍？
直到那日清晨，他神色凝重，亲自给我布了一桌子菜，俯过身轻轻地将我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阿桃，我有点事儿要去忙，你放心，今日之后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我隐约感觉到，我快成功了。
直到傍晚，殷祁也没有回府，房门却被秦婉婉一脚踹开，近几月的禁足让她早没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这贱货使得好手段，竟然让殷祁不顾帝位，硬是跟向陛下请旨休弃我！我倒要看看，你皮下藏着个什么狐狸精！”
她的奶娘先上前一步按住我，我不是那几个婆子的对手，她手里拿着绳子，从背后狠狠勒住我：
“你不是很像唐桃吗？那就去地府陪她吧！刚好还可以跟她的孩子做个伴！你们都是一样的下贱，一样的该死，谁也不能阻挡殿下的帝位，谁也不能……”她疯魔了一般，我奄奄一息之际，听到姐姐的名讳，还有她惨死的孩子，突然来了力气，随手抓起旁边的东西，胡乱地向后扔。
我可以死，但绝不能白白死！我还要为我全家报仇。
仇恨使我顽强地挣扎着，直到殷祁赶来，一脚将秦婉婉踢飞。
他指着身后跟来的秦相：
“这就是你秦家的贤良淑德好女儿，我不过是多宠爱了阿桃一点，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还不够，还要将阿桃勒死！”
秦婉婉在角落里号啕大哭：“凭什么！凭什么啊！臣妾也为你死过一个孩子的啊……”
秦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指着秦婉婉：“你给我闭嘴！相府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他转向殷祁，跪着前行了几步：“殿下，是老臣教女无方，殿下万望以大局为重，秦家感激涕零，我秦氏直系及旁系宗亲，从今日起，定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帝位和我面前，殷祁犹豫了。
我咳嗽着拉起他的手：“殿下，侧妃娘娘管教贱妾是分内之事，阿桃没事的。”
殷祁攥着我的手更紧了，眼里满是愧疚。
秦相识趣地指挥婆子们抬起秦婉婉退了出去。
结盟最可靠？谁还没有个盟友呢？秦婉婉怎么能只是被休弃，求情是吗？那就让相府一起陪葬！
7
五皇子生辰，一个多月前就发出了请帖。
最近的日子，我乖乖地待在皇子府内，本以为秦婉婉会收敛许久，正愁没办法下手，秦婉婉却在生辰宴前自己送上门来。
她丫鬟端着两个木盘，盛着新做好的裙裳，我是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给我送新衣。
“明日巳时开宴，也不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既然殿下这么喜欢你，就捡你擅长的给大家舞一曲，助助兴吧。”她边说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
“供男子取乐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我笑意盈盈地走向旁边的一盘衣服，伸手摸了一下。
“放肆，娘娘的小衣也是你这双贱手能摸的！”丫鬟斥责我。
“相府好规矩呢！”我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她自知失言低下了头。
“放心娘娘，桃夭自会好好准备。”
“哼，还真是贱胚子。”秦婉婉本就是想在宴席上羞辱我一番，见我如此听话，趾高气扬的离开了我的寝殿。
还真是被打怕了，收敛到只能用宴会献舞这种桥段羞辱我。
我望着送来的大红舞服，轻纱对襟？何必遮遮掩掩，我拽起对襟在火盆里烧了个精光。看就看个彻底，为了报仇，我庙会献舞都未觉得羞耻，这算得了什么。
即将燃尽的衣服在火盆里闪着微弱的光，想起我刚才偷偷抹在秦婉婉小衣内侧的药粉，我不禁笑出声：
秦婉婉，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8
当我轻纱遮面，玉臂和腰肢裸露在外面，随着鼓点轻轻扭动的时候，前来贺寿的皇子和大臣们的目光似乎已经把我扒光。
殷祁看清献舞之人是我，酒意全醒，推翻桌子冲下来，将他的大氅罩在我身上：
“荒唐！桃夭，谁许你穿成这样抛头露面的！”
我战战兢兢开口：“嗯？昨日侧妃娘娘送来的舞裙，说殿下您要求我……”说到一半，我咬紧下唇眼泪一行一行地止不住。
“秦婉婉！秦婉婉你到底要干什么！”他抱起我怒吼着在宴席上四处寻找秦婉婉，秦相也站了出来，皱着眉头盯着我。
“我刚才好像看到弟妹去花园那边醒酒去了吧。”三皇子殷恒缓缓开口。
殷祁借着酒劲，和这些时日对秦婉婉的不满，竟然不顾众人还跟在身后，抱起我径直跑到花园。
刚迈进花园，一阵暧昧的声音就从假山处传来，正值晌午，视野开阔，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衣衫半褪，被抵在假山之上的正是秦婉婉，而抵住她竟是来同来赴宴的秦相表侄！
我也没想到是他，或者说，我无所谓来人是谁，这会儿药粉早就挥发得差不多，再想查到我，太难了。
秦相慌乱地冲上前一巴掌打得秦婉婉头晕眼花，竟然有些清醒了，她看清眼前的情景，惊叫连连，慌忙找衣服遮掩。
众人纷纷开始称病、称忙赶紧告辞，生怕波及自己。
殷祁放下我，怒气冲冲地拽着秦相就要去面圣。
完全不顾秦婉婉的辩解和哀求。
我看见殷恒偷偷冲我点了点头。
我趁着府内慌乱，我拿着殷恒给我的物件回了房间，半晌，又偷偷藏进了殷祁书房的抽屉里。
做完这一切，我从早寻好的狗洞爬出了府，躲在角落里偷偷等待事情的进展。
9
等到日暮西山，殷恒带着两队御林军将五皇子府团团围住。
成了！
我转身向城门走去，趁着天未黑透，我还能出城，我想我娘了，我要回家，永远陪着他们。
我仿佛看到夕阳下我爹娘和姐姐展开的笑脸。
然而刚出城门，我就被驱马赶来的殷祁拦住了，他身后跟着四五个追赶他的御林军。
拦住我，他下了马，深情款款的望向我：
“你还是要走吗？阿桃！”御林军见殷祁没有逃走，只是跟我说话，也停了下来围住我们。
殷恒也随后赶了过来，他只身在前，跟他去五皇子府搜查的御林军紧随其后，将我们围成了更大的圈。
他坐在马上睥睨殷祁：“五皇子勾结外邦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拿下！”
殷祁绝望地望向我，声音凄厉：“是你做的吗？阿桃？我那么爱你，我宠着你，保护你，你只想我死？为什么？你为什么践踏我的真心！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爱过我？”
殷恒打断了他的话：“你看清楚，她不是唐桃，她是唐桃的妹妹林夭！你和秦婉婉害她姐姐一尸两命，她怎么可能爱你！”
殷祁眼睛骤然睁大，我点了点头：
“我恨你，我只想为我全家报仇，每次我看见你和秦婉婉，我恨不得吃了你们的肉，扒了你们的皮！我怎么可能爱你！”
他绝望的摇了摇头：“难怪我总将你们认错，是我没保护好你姐姐……”
“所以你就跟老三联手？你可知你姐姐怀的孩子是老三的，她自始至终爱的都是老三，为了老三不惜入我皇子府，我才是被辜负的那一个啊！”
他仰起头，流下了两行清泪。
殷恒冷哼了一声：
“她跟她姐姐一样蠢，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让你们拿下，没听到吗！”
为首的御林军犹豫了一下，迅速上前将三皇子殷恒围住。
殷恒疑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殿下，在五皇子府搜到的是您和秦相一起通敌卖国的证据！有印信为证，想必是五皇子多年暗中搜寻而来，卑职不敢欺瞒圣上，拿下！”为首的统领说完，挥了挥手，殷恒和殷祁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是，我早就知道，当年他们都以为姐姐当时就死了，我跑进院子，她还剩下一口气，她留下的唯一一句话便是：“孩子是殷恒的！”
她死前紧紧握着殷祁的皇子府令牌，不只是在向我透露秦婉婉的罪行，想来也是满怀对殷祁的愧疚……
殷恒太大意了，他最开始为了取得我的信任，曾给我一封带有私印的亲手书信，有了姐姐拼死保护他的前车之鉴，他甚至都没有怀疑过我的忠诚，将他与番邦暗信换了殷祁的名字塞给我。
我自幼擅书画，临摹一模一样。
我收到这些第一时间就回房，换成了殷恒的私印图案，临摹成殷恒亲笔的样子，还加了秦相进去。
天子多疑，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看自己儿子们为争夺太子之位如此厮杀，秦相沾染这件事，再加上秦婉婉的丑闻，秦家彻底完了！
爸妈和姐姐一定也在天上保佑我，这么多年殷祁搜罗了不少殷恒叛国的证据，被一次性都搜了出来，做实了殷恒之罪。
“你这个毒妇！”殷恒做了最后的挣扎，怒意之下竟将手中的剑贯向我，我躲已是来不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爹、娘、姐姐，夭夭来陪你们了……
10
痛感没有如期而至，睁开眼，竟是殷祁飞扑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惊恐地捂着殷祁源源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快救他，快救他啊！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绝望地抬起头哀嚎，他固然也是姐姐死亡的助推，可终究我和姐姐都辜负了他啊！
他艰难地抬起手，擦我流下来的泪，张开嘴，血就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桃夭，你别哭……哭，就不好看了……”
御林军迅速上前将他抬上马，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对着他们下令：“放桃夭走！”然后就昏死了过去。
御林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押着殷恒，驮着殷祁迅速向皇宫飞奔！
我望着周身属于殷祁的血迹，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十一
再听到盛京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给我爹娘和姐姐的坟前插花。我将他们的坟墓迁到了山上，在旁边的尼姑庵出了家。
上山烧香的信众说，盛京动荡，三皇子通敌叛国谋害五皇子，判斩立决；秦相通敌叛国诛九族。
他们没有说五皇子伤势如何，我也没有问，只是轻轻转动手中的念珠：
“阿弥陀佛，人生自有定数。”
寺内禅音袅袅，我回望山门外，我的余生都将在这陪伴我的爹娘和姐姐，替她一起忏悔我们犯下的罪孽。
上天，会保佑他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