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颗子弹使得我心里头一凛,略微冷静了一些——不能蛮干啊。
但此时我发现,我已经是骑虎难下:此时放开“墨镜”,这家伙万一恢复了要和我斗,我还真不是他对手。
而把他弄死,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或者把他先弄晕了,再冲着郑曦熙问清楚?
我打定主意,手上更加用力。“墨镜”挣扎的力度开始变弱。
郑曦熙重新端起枪,继续瞄准我。我的心脏“砰砰砰”狂跳起来。
但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开枪所带来的痛苦体验,还是因为本身就不愿意杀人,郑曦熙双臂颤抖着,一直没有再次扣动扳机。
“墨镜”挣扎的力度进一步减弱,似乎眼看就要晕了。
“你放开他,我跟你说!我跟你说!你猜得没错,他就是欧明德,他没死,没死!”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巴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我早就猜到这个会经常变身的家伙就是欧明德,但是从郑曦熙的口里获得证实,还是让我觉得震惊。
这个家伙就是欧明德?欧明德在“落痋礁”上被抓进鬼船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他这种经常变身的特性,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脑子里冒出这么多问号,还没来得及细问,眼睛忽然间就不由自主地瞪得更大了。
因为在郑曦熙身后,牧马人的残骸上,出现了一个轮廓。
流畅的线条,细细的腰部,还有浑圆的头颅。
老虎?豹子?
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到我们这儿来的,但它此时明明白白就站在牧马人地盘的残骸上,双眸散发着绿色的光,正盯着郑曦熙看。
“当心背后!”我叫道。
可是郑曦熙没有听见,她还在哭,还在说:“你知道他有多不容易?当初,他浑身湿透,颤抖着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把他当成流浪汉,骂他、踢他,用防狼喷雾剂喷他。后来他说了一句:西西,少喝点儿咖啡,省得姨妈来了又痛得要垂我肚子。我这才认出了他。可是他每天都要变成另外一人,忽高忽瘦、忽矮忽胖、忽男忽女,每天我都要适应,每天我都要崩溃一次……”
我大叫道:“别说了!当心背后!”因为此时我看到,牧马人顶部的那个轮廓,做了一个微微下蹲的动作——这是大型猫科动物要扑击的姿势。
郑曦熙却继续在哭喊:“我就要说!他自己每变一次,也都……”
“都”字刚出口,我松开了“墨镜”(欧明德),扑向了郑曦熙。
而牧马人车底的那个轮廓也扑了上去。
它的速度更快!
郑曦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忽然间被扑倒在地,并且被带着出去了2米多远。
她惊慌之中,连叫都没叫出声来,这只猫科动物发出“咕”的一声低吼,张嘴就咬向她的喉咙。
如果咬上,那郑曦熙就肯定是死了。
而此时,我已经冲过去,捡起郑曦熙掉在地上的56式冲锋枪,对准猫科动物的脑袋就是一个点射。
“堂堂堂!”子弹似乎击中了它。
它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头部一偏,咬住了郑曦熙肩膀上的衣服,就这么拖着她就往前跑。
我大叫一声,想要继续开枪,但瞄了几次,都没瞄准。而且,这只猫科动物的奔跑速度快得惊人,才几秒钟时间,就蹿出去十几米远,四周光线条件又很差,我已经没有把握瞄准射击。
但如果就这么坐失良机,郑曦熙肯定会死!我必须搏一把。
想到这里,我扣动了扳机。
“堂堂堂!”
亮黄色的弹道从枪口喷出,擦着猫科动物的背脊上方飞了出去——没有击中。
我懊恼地再次扣动扳机。
“咔咔咔!”撞针击空,枪里没有子弹了。
我心里面一阵绝望,尖声叫道:“西西!”
就在这时,又是“堂”的一声响。
一束弹道从我斜后方射出,掠过十几米的距离一下子击中了猫科动物的头部。
猫科动物的身体还在前冲,却忽然像被抽掉灵魂一样,两条前肢一软,头部往前一探,随即整个身子翻了过来。
我扭头一看,开枪的是他——“墨镜”欧明德。
此时的他,喘着粗气,手里端着56式(刚才他应该是把射击模式调整到单发,然后再瞄准击发的),发疯一样跑向了猫科动物。跑了几步,他踉跄跌倒,却站起来重新跑。
我也跑着过去,看看郑曦熙到底怎么样了。
这女人虽然不是好人,但毕竟不是恶棍,只不过心机重了点而已。就这么在我眼前惨死,我会内疚一辈子。
跑到近前,欧明德回身冲着我吼了一声:“给我点儿光!”
我浑身上下摸了摸,在裤兜里摸到一支狼眼手电,打开给欧明德照亮。
只见猫科动物的嘴巴还咬着郑曦熙的肩膀,血染红了她半个身体——看上去惨不忍睹。
欧明德跪在郑曦熙身体旁,浑身颤抖,看得出心里非常激动。但从他的动作上看得出,他还是保持着起码的冷静。
在仔细看了一下郑曦熙的伤口,和猫科动物在她身上的咬合之处后,欧明德回头冲着我颤声说道:“我们撞狗屎运了!没伤到她要害,动脉、骨头都没事!帮我!”
我点点头,帮着他把猫科动物的嘴巴用力给撑开,然后把郑曦熙的衣服剪开,看到了猫科动物的牙齿所造成的伤口——很深,但肩胛骨本身看上去没事。
欧明德一把把郑曦熙横抱起来,跌跌撞撞走向牧马人越野车的遗骸。我看他一边走身体一边止不住地摇晃,有好几次还几乎跌倒,追上去想要帮忙,却被他一脚踹倒在地。
“滚。”欧明德喘着粗气说道,“帮我找找看,车子里还有没有什么剩下的物资,比如绷带、纱布、消毒水,或者打火机什么的。”
我连忙点点头,跑到车辆遗骸边,然后爬进车里一通乱找。
欧明德说的这些东西,其实在进入沙漠前,“小唐”都预备在车里。昨晚一场大火,基本都化成了灰烬。
我费了半天劲,从车子的残骸里翻找出一个被烧得完全变形的小铁盒——是一个野外探险用的急救包,爬出车辆残骸后,用力砸,用脚踩,但就是打不开。
“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在小铁盒上,铁盒上被打出一个大洞来。
我吓了一条,回头一看——是欧明德用手枪干的。
欧明德走过来,粗暴地用力把我推开,蹲在地下一阵鼓捣,把急救包铁箱打开,从里面取出绷带、纱布、酒精等一系列急救用品。
他拿着这些东西走到郑曦熙跟前,柔声说道:“你得忍着点儿,估计会很疼。”
此时的郑曦熙脸色煞白,连嘴唇上都看不到半点血色。她无力地睁开眼睛,看了欧明德一眼,点点头,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欧明德让我在旁边用手电照着,提供光源,开始给郑曦熙处理伤口。
他的手法非常熟练,先是用镊子在伤口里寻找有没有碎骨之类的杂质,然后用酒精给伤口消毒。在这个过程中,郑曦熙痛得两次睁开了眼睛,第一次“啊”地惨叫了一声,然后死死咬住了欧明德小腿肚子。第二次她全身颤抖着,却没有动弹一下。
消毒完毕后,欧明德开始给郑曦熙包扎。他把急救包里的绷带和纱布几乎都用完了,把郑曦熙的伤口包扎得跟个粽子相似。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亮了。红彤彤的太阳正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欧明德说道:“得尽快找个有阴影的地方躲躲,否则太阳出来了,我们都会被烤熟。小柳,你去车子里翻翻,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东西留下。”
他的语气里没有留下半分反驳的余地,我乖乖地跑到牧马人车的遗骸里,里里外外找了又找,最终绝望地发现:除了那个急救包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剩下——食物都被烧光了,饮用水的瓶子被烧毁,水也全都被大火蒸发完,用来通讯联络的对讲机也烧成了一块黑乎乎的炭。
最终,我只拿出来两个被烧得变形的军用水壶,还有那把银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