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了许久，触感上这就是一幅壁画，再无其他。我又用力敲了敲，壁画中的“郑曦熙”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就好像《三体》里被“二维化”了一样。
想到《三体》里太阳系被超高级文明“二维化”的过程，再看着眼前的“郑曦熙”，我心底里又不由得一阵发毛。
再过了一会儿，我才又一次失魂落魄地再度前行。这一次，我整个脑子里完全是乱糟糟的，眼前时不时会出现“郑曦熙”的壁画。同时，周围那些其他精美的壁画，我看上去也觉得很不对劲——他们会不会和“郑曦熙”一样，遭遇了某些“魔法”，从活生生的、三维世界里的人，被压扁，成为二维世界里的一幅画？
我甚至不敢再去看这些壁画，一来，生怕再看到其他我所认识的人。比如说，艾则孜；比如说，杨东光；比如说，“兽哥”和白月……
二来，先前我还觉得这些壁画仅仅是精美的艺术品、文物，现在，我觉得这些壁画可能是尸体，是曾经鲜活生命的留存。
走着走着，我甚至还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哭泣声。
起先，我还以为是自己精神恍惚出现了幻觉，用力摇了摇头，重重拍了两下自己的耳光。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幻觉。
“月月，你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不救我？”
是……是她的声音，是郑曦熙的声音。
这声音就好像从某个井底传出的呓语，听得我全身寒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月月，我刚才就在求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这一下我听得更加清晰，我一下子就觉得浑身一阵颤栗，撒开腿就跑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在手电筒剧烈摇曳的光线下忽明忽暗，我时而能看到壁画中一个在酒肆中喝酒的胖子，时而能看到壁画中拿着糖葫芦的孩子。
有几次，我似乎在壁画中看到了穿着现代装束的人，甚至看到了杨东光。但我根本不敢停留，继续往前狂奔。
也不知道狂奔了多少时间，我猛然间就觉得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手电筒都脱手飞出，幸好没有熄灭。
这一下摔得不轻，我甚至感觉到鼻孔里有血在流出。我想要爬起来，却听到一阵轻微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好像古代磨坊里石磨的声音一样。
不好！
这种声音我刚才听到过。
我连忙捡起眼前不远处的手电筒，朝着声音传来的前方照射过去，果然看到一块巨大的、呈现完美圆形的石头，正朝着我这里滚了过来。
我连忙躲避到甬道的一边，想让石头从我的身边滚过去。却赫然发现，那块石头的侧后方还有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巨石，也在朝我这边滚来。
这两块石头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直径之和覆盖了整个甬道的宽度，我无论站在甬道的哪里，都会被撞到、碾压到。
我的心底里一阵绝望，看样子马上要被碾成肉泥。
“躺下，甬道横截面是个矩形，找矩形的一个直角躺下！圆形内接直角的话，总会留出一个空隙！”
一个幽幽的女声传进了我耳朵里。我顿时就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照做。
“咕噜、咕噜”的声响中，巨型大石就从我的身边滚了过去——不止两块，至少有十几块，排成两列纵队从我身边滚过。
过了一会儿，我耳朵里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声“咚”的、沉闷的声音，地面上也微微一颤，就好像有什么非常沉重的东西掉进了坑一样。随即，这种声音传来了第二声、第三声……
应该是这些巨型石珠按照当初工匠的设计，掉进坑中了。
但我还是不敢站起来，生怕再有石珠滚来。
“起来吧，傻子！你怎么变得和魔术师一样傻了？”
那一阵幽幽的女声再度在耳边响起——是郑曦熙的声音。
我心头一凛：这是阴魂不散么？
但还是颤巍巍地站起来，手电筒往四下一照——
我去！我好像回来了，刚才就是在这里，我看到了“郑曦熙”的壁画。右边壁画中那个头颈比普通人长两、三倍，还套满了银色金属圈的女人，就是标识。
我不敢把手电筒往左边照，我生怕再度看到那幅诡异的图案。
“月月，我刚才救了你，你能帮帮我吗？”“郑曦熙”的声音说道。
我心里发毛，却只能强行忍住，说道：“帮……帮你什么？还有，你……你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郑曦熙”的声音说道，“这里的一切都很怪，很可怕……你千万别进来。”
我“嗯”了一声，说道：“你是要我救你出来吗？”
“郑曦熙”的声音说道：“是的，把我们都救出来……啊！”
忽然间，“郑曦熙”发出一声惨叫。
我心头一凛，说道：“你怎么了？”手电筒立刻往左边一照。橘黄色的灯光中，郑曦熙的壁画再度出现在我跟前。
装束、动作、姿态都和刚才一样，壁画的画风、绘画的手法也和刚才看不出区别。
但这一次，“郑曦熙”的表情和刚才有些不一样——刚才是幽怨，现在是惊恐，就好像看到什么至为恐怖的东西一样。
“你……你怎么样了？你碰上什么了？”我颤声问道。
没有回答。
“你要我帮你，我怎么样才能帮你，你说话啊？”
依然没有回答。
我忍不住走上去，用力敲打眼前的壁画，嘴巴里说道：“你说话呀？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不言语了？”
还是没有回答。我的手砸上去，触感上和砸到普通的墙壁没什么两样——冰冷、坚硬。
忽然之间，我感觉，眼前的壁画就好像被抽去了生命一样，就只是一幅死亡的二维图案而已，尽管它画得是如此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但依然是无法与之交流的死物。
难道刚才的对话，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也就在这时，手电筒中橘黄色的光芒猛地暗淡了下来。
不好，电池快没电了——在这个鬼地方如果没有了照明，那就是死路一条。
我连忙把手电筒关掉，咬在嘴里，同时拿下背包，开始在里面翻找看有没有电池。
天可怜见！还有两截全新的——当初入沙漠时，准备还算充分。
我在黑暗中开始拆下电池。
“你往前走……”
“郑曦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猝不及防，突然听到这个声音，全身一抖，电池和手电筒都掉落在地上。
却只听“郑曦熙”继续说道：“往前走大概20多米，会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美女，那其实是一扇暗门，务必要踹开它！进去后，你会看到欧总。求求你，和’兽哥’一起，帮我毁掉正在纠缠欧总的那个怪物……”
我“哦”了一声，一边迅速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和电池，换完电池后，重新打开手电筒，再度照射向壁画。
“郑曦熙”这一次没有任何变化。
“青面獠牙的美女？纠缠欧总的怪物？”我问道，“姐姐，你能说得再明白些么？就凭这些信息，我可未必能做得好事。比如，你希望我怎么’毁’掉那个怪物？”
可是这一次，“郑曦熙”没有回答我。
她站在壁画里，一脸忧愁，一言不发。
我就这样瞪着她足足半分钟，最后摇摇头，重新上路。
“当心脚下！这里有很多机关。哎……我的月月明明是很聪明的，怎么现在变傻了？傻得跟柳谦那个家伙一样讨厌……”
她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嗯，我只是现在长相和白月一模一样而已，脑子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