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开始，郑曦熙就开始忙去比阿尼的事情。
我还在想，她以什么名义向牛总和大老板请假，毕竟这一去又是个把月甚至半年，部门这么多事情，牛总和大老板怎么可能答应？
没想到，郑曦熙的本事着实让我吃惊了一把：
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一个央企甲方爸爸给我们公司发来一个正式的工作函。工作函里提出，这家央企要在比阿尼当地开展一个通讯基建项目，让我们公司派两个“重要负责人”，和他们一起去比阿尼考察。同去的还会有另外几个供应商的代表。
这家央企的项目经理在和我们大老板和牛总的沟通过程中，还明确，工作函里提出的“重要负责人”就是郑曦熙和我。
牛总和大老板实在想不通，在比阿尼这个人均GDP只有600多美元的地方，有什么好项目可以合作？
但那个央企甲方爸爸每年给我们贡献的营收差不多占公司盈利额的35%，实在得罪不起。而且，大老板觉得，这里面真的说不定有什么合作机会，能增加公司的收入。
牛总老大不乐意，但拗不过大老板和央企甲方爸爸。
但我看得出，牛总对郑曦熙很不满意了，和她开会时都扳着个脸，甚至对她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
我觉得，牛总是隐隐感觉到了郑曦熙的威胁：这个女人的本事实在太大，居然能撬动甲方施压。今天是要求离岗6个月，那么明天她如果想当VP怎么办？
我私下里提醒郑曦熙，郑曦熙冷冷地道：“没什么，我早就想出去单干了，早晚是要撕破脸的。到时候带着你一起出去创业。”
我看她一脸信心，又想到她轻轻易易，就能让央企甲方爸爸按照她的意愿发出工作邀请函，觉得她说“创业”并不是在吹牛。
接下来，就是办理签证和买机票了。
我和郑曦熙的签证很快就下来了。
签证面谈时，比阿尼的领馆工作人员看我们的目光让我很难忘：似乎是在看两个傻逼女人放着天堂里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地狱转转。
而欧明德就有点麻烦了：他去比阿尼领馆时，把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半的面部。
可比阿尼的领馆人员还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几乎要报警。
陪同的郑曦熙连忙再三解释，说欧明德有遗传病，所以长相很怪异。但这病不传染，而且没有攻击性。
但任凭郑曦熙口舌如何伶俐，英语如何流利，比阿尼领馆的人还是认为欧明德是怪胎，拒绝给他签证。最后，领馆的保安都要出动了，我们只好落荒而逃。
这一下我们犯了难——没有签证，欧明德怎么去比阿尼？
我们仨聚在一起商量了几个小时，也没想出对策来。
而我本来就意志不坚，这一下开始打退堂鼓了。
我跟郑曦熙说道：“我不想去了，算了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每天疼一把，总比丢了命的好。比阿尼那地方本来就乱，美国人也要撤走了，几个军阀天天打仗，估计到不了瓦莱尔，我们就会被打死。”
郑曦熙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没再说什么。我看她的意思，可能是铁了心要去，我如果不愿意，她就丢下我，和欧明德两个人一起去。
而“田鸡”赵志禄一直在催我们。
他拉了一个微信群，天天问我们签证、机票买好了没有。没事儿还发一些励志的文章：《人生不搏不精彩》、《老老实实上班，不如冒险闯荡一番》、《北上广的房价让工薪族绝望》。
过了几天，他又开始发一些照片和视频。照片里，都是一些戴着头巾的男人，拿着武器，在一些满是弹孔的古迹或者说废墟前合影。
我注意到，几乎所有的照片里，在一群白皮肤、蓝绿眼睛、满脸大胡子的比阿尼当地人当中，都会有一到两个黄种人。这些黄种人和比阿尼人相比，个子很矮小，个别胖子的话，个头也要比比阿尼当地人矮上一头。
“那段玉甲武士杀人的视频现在在网络上传开了，都知道瓦莱尔山区里有宝贝。到比阿尼来寻宝的东亚人越来越多，主要是棒子和鬼子。他们雇佣了很多当地武装分子和向导，你们再不抓紧，都便宜这帮孙子了。”
群里沉默，没人接赵志禄的话茬儿。
“雇佣这些武装分子、向导，10个人一个小时只要3美元，很便宜的。我如果去向几个部落长老开口，可以雇到更好的，当过兵打过美国人的那种，而且绝对可靠——咱中国人这两年帮比阿尼修基础设施，他们对中国人感激着呢。再加上我对瓦莱尔山区的熟悉程度，肯定能比这些人先找到宝贝。”
“你有地图吗？说寻宝的话，寻宝图总要有一张的吧？”欧明德总算在微信群里甩了一句。
“有啊！”随即，一张地图被甩进了群——模糊无比，一看就知道被电脑模糊化处理过。不过大致能看出，是一张比较老的地图，里面有一些圈圈画画。
“具体的、更清晰的信息，等到了那里，我跟你们说。”
我越来越觉得不靠谱——而且是非常地不靠谱。从这些照片来看，说有很多东亚人到当地雇佣了武装分子和向导，试图寻宝应该是真的。但他有什么把握比这些人先一步找到宝藏呢？这可能性不到1%。
而且，就算找到这宝藏，里面有“麻雀”（或者“雀”、“白北雀”）所遗留的，关于变身兽毒素解药信息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也就是说，这一次去比阿尼，我们达成目的的可能性，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丢掉性命的可能性倒是高达80%。
于是我下定决心，不跟着这几个疯子玩，老老实实在上海上班。白天以白月的身份做女人泡泡帅哥（公司里好像就有几个刚毕业的小奶狗，没事儿就喜欢往我这儿蹭）；晚上变回男人，撩撩美女，这日子也刺激无比。
于是，我退群了。
退群之前，我把群里赵志禄发的几张照片存了下来——里面那些东亚人和当地武装分子合影的样子，是吹牛的绝佳素材，而且那几把货真价实的AK-47、AR-15，我一看就有些热血沸腾，是最好的兴奋剂。
退群后的第二天中午，我仔细翻看着那几张比阿尼当地武装人员和东亚人合影的照片，忽然间，我被其中一张照片给吸引住了。
我原本是瘫在办公椅上刷手机的，但这张照片，让我挺直了腰杆，并且用手指把照片放大了仔细看，生怕漏掉上面的每一个细节。
首先，在赵志禄所发的照片里，这一张很特殊：其他照片一看，就知道是用最新款的手机拍摄的，高清画质，画面颗粒度极细，至少是1600万像素的。
而我所关注的这一张，看上去模糊了很多，大约也就500多万像素。而且色彩也与其他照片有明显差距。
十几、二十年前，iPhone4还在大行其道，这样的手机拍摄照片完全可以让人满意。可是放到现在，这张照片在一堆最新款手机拍摄的照片里，就显得异常突兀。
更要紧的，是照片里的内容。
照片里，是一排人在靶场里开枪射击。他们手上清一色，都是AK-47，枪口吐着火舌，射向对面的靶子——周围是崇山峻岭，靶场是一片山丘中的平地。
射击的男人全都是一脸的兴奋，带着包头巾，穿着当地人常见的长袍。
由近至远，最后一个开枪的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