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的识趣,让长平又满意了几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她的天性有些老好,总是不愿得罪了人,大抵是因为从前身边没有玩伴,所以她特别珍惜能同她说得上话的人,对他们也格外宽容。
像平瑶私下与沈凌暗生情愫,她告诉自己,其实她不爱沈凌,成全了她二人。再如萧宁从前为了柳妍妍伤了她,她不断提醒自己萧家对她的庇护,仍把萧宁当做哥哥。
若江慕不触及到她的底线,就凭她二人一起喝过酒的交情,她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纵着他。
正是如此,她才抗拒接皇兄的班,做什么掌舵人。她不想得罪人,也害怕得罪人,可到头来她不得不得罪人。
江慕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失落,心中诧异,明明是他说错了话,她为何失落?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长平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继续与江慕商量农具的事情:“盐铁生意暴利,一直都握在官府手中,可最后到国库的却没多少,大部分银钱都进了官员的腰包。
此番农具的事,算是一个例外。可这个差事太打眼,江家只怕会变成众矢之的,所以本宫的意思是把这个恩典给商人。这样可以降低江家的危险。
但是,一旦牵涉的人多了,本宫便不放心,只怕最后弄巧成拙无法收场。”
商人重利,无奸不商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把这么一个肥差送到商贾面前,若一个不慎他们起了贪欲,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江慕心下震动,自十三四岁懂事起,父母依靠他挣来体面,让她可以在江家受尽追捧,族老们指望他为族中挣钱利润,叔伯们防着他独揽大权。
他如今二十有三,可在家里却摸爬滚打近十年。还从未有人替他着想过,而且还是个女人。
江慕想得有些多,可长平只是想交代清楚自己的意思,以防出点意外。
长平不知,江慕要怎么想便怎么想去,大抵他也是因为未被人关心过,格外敏感细心。
可感动归感动,若所有的事都然后她解决了,要他来何用。二十几年都没故意卖弄过自己的才华的江慕突然想在长平面前表现一番,真是稀奇。
“长公主的意思草民都明白,草民会安排打点好。”
长平一肚子话说不出来,觉得好生憋屈。从她掌事起,谁不是指望着她事无巨细的安排好,江慕倒好,直接打断她,不欲让她在说下去。这是怎么事儿?
不说便不说,长平巴不得把球踢给旁人。
“那江公子今夜出宫否?”
他一个外男,确实不好在宫中留宿,尤其是宫里没有一个成年男子的情况下。可是想起昨夜喝得酒,他就心痒难耐:“回长公主,臣今日该出宫了,农具的事也该打点着了。”
即便再向往,也不该放纵自己,江慕向来都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
长平笑意融融:“江公子果然是负责任的,那本宫就不打扰了。”
江慕要出宫了,自然应该去同太后辞行才是。
两人都是通透人,提点一句就懂对方的意思。江慕施了一礼,由内监领着往慈宁宫去,长平扶着宫女的手散步回章台宫。
从前长平是有晨起练武的习惯的,可自从皇兄病倒之后,她忙得不分昼夜,哪还有时间练武,如今唯一的锻炼也就是从章台宫到御书房这点路程,若时间充裕再加上饭后消食。
长平仰天长叹,这堕落腐朽的日子果然勾人,怪不得天下会有那么多贪官。若是她偏居一隅,山高皇帝远的,她也愿意做个贪官,纸醉金迷,骄奢淫逸。
因为想着事,她不想那么快回章台宫,便走一条绕路,正好绕到陈美人住的延庆殿。
从前先帝在时,陈美人几乎是专房之宠,延庆殿可谓是富丽堂皇,夜夜灯火通明。可如今却如同冷宫,金吾卫身姿笔挺的站在门外,冷冷面具,没有表情。
走得近了,便听见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女人尖利的叫声,长平'驻足听了片刻,明白了她又发疯的原因。
大抵是因为听到外面立后的消息受了打击,不敢相信,一边砸东西一边咒骂。骂江氏异想天开,骂长平不成体统。
她才是皇上的生母,可偏偏要立其他人做太后,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让皇上在满朝文武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长平听了一耳朵,也明白了前因后果,可她并不打算进去。
进去无非是看着那女人闹一场,实在没意思,而且她不想看见陈楚楚那张脸,她觉得恶心。
“最近有什么人来过延庆殿,陈氏怎么知道立后的事。”
立太后的事,她没有隐瞒陈氏,可也没打算只会她,没想到有人就按捺不住了。若是其他事她可以不管,江氏的作用就是管理后宫。
可事关陈氏,她不得不谨慎,她至今不相信,陈氏毒害皇兄只是因为一己之私。
先帝在世她虽然不是皇后,却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后宫也只有郑麒一个皇子,她的未来不可谓不光明。
先帝驾崩,她做太后的利率一半一半,长平就不信,没有人指使,她真的会选择杀鸡取卵这种做法。
听到问话,金吾卫态度恭敬:“回公主,这几日常有宫人往这边过,路上谈论了立太后之事。属下等少在宫里走动,不曾识得是哪个宫里的。”
“不妨事,你们往后多留点心就是。”
临走之前,长平又看了一眼金吾卫身上冷冰冰的铠甲,想着给他们用点好的料子做里衣,最好是不够重又保暖的。
她在金吾卫待过,一个大冬天硬邦邦的铠甲贴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金吾卫也是血肉之躯,经不住这么折腾,年轻时能少受点罪就少受点罪。
走回章台宫的路上,她便把这件事情同几个大宫女说了,倚梅主动揽了这个任务。
“奴婢可以做!”
“不用了,这件事情不能过明路,还是叫他们首领来一趟吧,正好本宫有事同他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