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走了。
秦野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李承泽前脚刚走,她便拿出三尺白绫,准备给自己一个了断。
她不愿接受这结局,不想被心爱之人杀死,那就只剩下另一种方式了。
她踩上木凳,抛起白绫,穿过房梁,系好死结,然后缓缓将头穿过白绫,感受着窒息感慢慢涌上,忽然想起一句话:“自杀才是最浪漫的事,你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选择跟你一起赴死的人,不用对未知的死亡感到恐惧,因为一切都是可控的。”
真好,这样,她就不用再担心梦中那绝境带来的压迫与恐惧。当初嬴笑在天牢里自缢时,在想什么呢?不敢面对来势汹汹的叛军?还是那可笑的亡国事实?
她们都算是亡国公主吧,只是这国亡得像个笑话,她们也死得像个笑话。
不知李承泽带着宋淮提供的军队和李氏旧部攻打完她的父亲,是输?是赢?如果赢了,当他回到东宫,看见自己的尸体,是什么感受?会不会很伤心?还是体会到报复的快感?毕竟他那样憎恨秦家,他们早已站在对立面,无法原谅,无法相守。这不是悲剧,只是无奈,他们都拿这命运无可奈何。遇见他是命,爱上他是命,阴阳相隔也是命。这命,她认。
踢翻凳子的那一刻,身体的重力迅速下沉,她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白绫勒断了,大脑瞬间充血,两眼发黑,渐渐看不清周遭事物,窒息,痛苦,使得她的身体下意识变得扭曲,开始挣扎。
隐约中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暗器破空而来,割断了她头顶的白绫。身体重重地摔下来,大脑得到供氧,她却并没有感觉好受一点。尾椎骨摔在冷硬的地面,密密麻麻的痛感从后背窜上来,动一下就是摧心刺骨的疼。
宋淮走进来,看着她疼得呲牙咧嘴,却没有要扶的意思,还说着风凉话:“知道疼了,也知道死亡有多可怕了,下次还敢自杀么?”
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边委屈地揉了揉屁股,小声嘟囔道:“不是你说的自杀是件很浪漫的事,怎么我真做起来,你还要阻止我?”
“浪漫需要美感,你做个吊死鬼可一点也不美。”
“那你说用什么方法去死比较好?”
“老死。”宋淮说,“找个人陪你一起慢慢变老,从青丝到白发,最后手牵手一起面临死亡,多浪漫啊。”
“白头偕老,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宋淮蹲下来,指了指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你?一个帝国细作么?”秦野露出不屑的眼神。
宋淮浑然不在意,五根手指一张一合的,跟着魔似的劝道:“啧,格局要打开嘛。或许几千年后,帝国、大汉,都合并成了一个国家,大家都是同胞,不再有门第之见,实现了真正的人人平等,那时候你还会在乎我是个帝国细作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那么多国家,想要拼一己之力实现统一,那可太难了。”
“的确很难,我们的先辈……咳咳,我们的后辈还需要付出几千年的努力,才能将所有地域联合在一起,想让世界和平真的太难了。”
“别说世界和平了,连小小的大汉国皇权之争我们都阻止不了,如此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宋淮嬉皮笑脸地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年轻,出身高贵,多少普通女孩一辈子都羡慕不来的,就这么轻易抛弃了,下辈子想再投这么好的胎可就不容易了。生活还有很多美好,要等你慢慢发现。”
宋淮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原本秦野一心求死,此时竟又没那么想死了,好像活着也没多少坏处,起码不会再尝到方才上吊时那种痛苦又绝望的滋味。毕竟她怕痛又怕丑,要是死得难看,她做鬼也不会瞑目的。
见秦野态度有了松动,宋淮才舒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纸包,递到秦野面前:“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叫花鸡,还热乎着,我猜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最近闹这么多事,你还有心思做叫花鸡?”秦野嘴上说着,身体还是诚实地接过叫花鸡,打开纸包,扑面而来的荷叶与肉香,让她瞬间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
宋淮很会选鸡,她撕下一条鸡腿,咬了一口,入口香嫩软滑,料汁调制正好,美味生津,不一会儿她一个人就干完了整只鸡。
全程宋淮就笑眯眯地看着她,像一只等待猎食的狐狸。
等秦野吃饱喝足,打了个长长的肉嗝,他掏出手帕给秦野擦了擦嘴,用一种肉麻的语气问道:“好吃吗?”
秦野下意识地说:“也就一般吧,没有李承泽做的铁锅炖大鹅好吃。”
“一般你还吃光了,我辛苦忙了一天,水都没喝上一口,你也不知道给我留点。”
“想喝水自己去倒啊,你是男宠,难不成还要本公主伺候你?”
宋淮娇滴滴地将手背搭在额头上:“你对李承泽可不是这个态度,难道就因为我不信李,你就能随便欺负我使唤我?小宋很委屈,小宋求安慰。”
秦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抱紧自己,警告道:“正常说话,别恶心我。”
宋淮立即恢复正常,言语间颇有不满:“李承泽这么说,你可没嫌弃他。”
秦野微微蹙眉:“你们没有可比性。”
“是因为我来晚了吗?”
“你来早了也没用,我根本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我是哪种类型?”
“温柔又精明,算计太深,肚子里全是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哦,你不喜欢委婉的啊。”宋淮恍然大悟,忽然变了脸色,一把将秦野按在地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掐着她的下巴,十分霸道,“女人,你在惹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秦野拍开他不老实的大手,一脸嫌弃,“你从哪儿学来的脏话?”
“咳咳,可能是垃圾话本看多了。”宋淮尴尬地从秦野身上爬起来,脸烧得厉害,凭他多年撩妹从未失策的经验来看,面对这位已婚妇女,他不仅马前失蹄,怎么还生出社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