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未必。”朱大善人眯了眯眼睛,“我听闻柳家夫人的父母是边城的富绅,他们如今走投无路,来投靠祖父母的可能性最大吧?”
“朱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江秣陵的耐心耗尽,冷下脸来,质问道。
朱大善人笑了笑:“殿下稍安勿躁。老朽也只是听说了这一段往事,又觉得那位柳大夫十分面善,故此才有这么一问。”
“殿下见多识广,难道殿下对这位柳大夫的来路也不十分清楚么?”顿了顿,朱大善人又问道。
江秣陵按了按躁动不已的眉心,叹了口气:“是她。柳若就是柳若。当年柳家被抄没,柳家主母胡桃用偷梁换柱的法子将自己与孩子们都偷换了出来。”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柳若居然有此等神奇的医术,实在叫人吃惊。”
自从知道柳若的女儿身之后,江秣陵便叫人给她兜了底,这些消息自然也都清楚。
只是江秣陵也很奇怪,那柳家从未延请医女教导家中小姐医术,柳若究竟从哪儿学来的医术,还如此之好?
“殿下就不害怕么?”朱大善人反问道,“您将仇人留在身边……”
江秣陵打断了朱大善人的话:“她父亲确实贪墨财产,行不忠不孝不义之事,我如何能算得上是她的仇人?”
“家国天下,仇自相通。殿下,仔细养虎为患啊。”
江秣陵觉得朱大善人有些杞人忧天了,他与柳若接触了这么些时日,不敢说十分了解,却也知晓二三。
她这样的人,最是藏不住仇恨的,若谁得罪了她一丁点,她必定要立刻报复了回来。
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动作,可见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面对朱大善人的关心,江秣陵又不好置之不理,只能硬着头皮道:“朱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如今她的医术对军中有大用,我如何都离不开她。只等此间事了了,再做别的打算吧。”
朱大善人想起毛老将军,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
柳宅。
柳若不在家的这几日,柳元弱与柳南阳的日子过得可谓是风生水起。
无论他们要什么,胡桃都愿意给。街坊也都有意无意的跟她提过孩子不能太过溺爱,但胡桃都只当是耳旁风,全然不理会。
柳元弱与柳南阳无法无天了三日,总算想起了不在家的柳若,便问起了胡桃:“大哥哥呢?大哥哥去了那么久,也不曾听他叫人递来话,别是跑了吧?”
胡桃赶紧捂住了柳元弱的嘴巴:“别胡说八道。你大哥哥只是有事出去了,不日便会回来。”
“不可能。”柳南阳摇摇头,“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哪里需要三天?”
“我听朋友们说,大哥哥是叫外面的野狼给叼走了,大娘子,你以后就没有孩子了。”
胡桃气的涨红了脸,她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诅咒柳若呢?
柳元弱咯咯笑了两声,十分不怀好意的对胡桃道:“大娘子,你一个人面对着我们也够累了吧?要不然你出去看看?去找找大哥哥?”
“我可听说大哥哥是真的出城去了,倘若他真的在城外遭遇到了什么……”
柳元弱十分惋惜的感叹了一声:“我倒是没什么。大哥哥这些时日虽对我们不好,但也没亏待了我们去。只可惜了大娘子了,克死了爹娘父亲,还连自己的孩子都克死了,只怕这天煞孤星的名号,以后想要甩掉都甩不掉了吧?”
柳南阳点点头:“不是早就坐实了么?”
胡桃抿抿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哆哆嗦嗦的出了门去。
她得找到柳若。她绝对不能让自己把这个名号坐实。
……
胡桃惴惴不安的来到军营前,问守卫将士道:“请问,柳大夫在么?”
“你是……”守卫将士上下打量了下胡桃,模样长的倒算周正,只是衣着朴素,面色蜡黄,莫不是来投奔柳大夫的亲眷?
胡桃闻言,长舒一口气,多了一份底气:“妾身是柳大夫的娘亲,他几日未归,又未托人带来口信,妾身实在担心,就找过来了。”
顿了顿,又试探性的问道:“敢问,柳大夫可在军中?”
守卫将士面色一凝,冲一旁的搭档使了个眼色,搭档会意,赶紧入内通禀,好一会儿功夫才带来消息,让这位夫人进去说话。
胡桃局促的理了理身上的衣物,跟着进了主帐。
江秣陵不在,只有朱大善人在。
他先让胡桃坐了,又叫人上了茶来,才着人去叫柳若,还对胡桃道:“夫人莫怪。柳大夫如今在军中为将士们诊治,只怕来的会晚些。”
胡桃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盏,连道:“不敢。”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柳若总算来了。
她见只有朱大善人一人在屋内,不由得皱起眉头。
但她没说什么,反而急匆匆的赶到胡桃身边。
柳若拉过胡桃的手,打量着她局促的穿着,皱起了眉头。
这一身怎么像柳元弱的旧衣裳?他临走前给她买的新衣服呢?
朱大善人笑对柳若道:“边城如今有这么困难了?柳大夫竟连一身得体的衣裳都寻不到?”
柳若脸色微变,自从朱大善人来之后,他们几次言语交锋都未见胜负,胡桃如此穿着,倒是给了他一个把柄。
“非也。”柳若摇摇头,“边城虽远,但物产丰富,几件衣裳自然不在话下。只是阿娘慈母心肠,舍不得那较弱的妹妹吃苦,这才将新衣裳给了她,自己寻她的旧的来穿。”
“只是苦了阿娘了,她哪里就受得了这么好的待遇?也不怕被折寿了去。”
胡桃的面色变得煞白,她紧紧攥着衣角,惭愧的低下头去。
竟有人拿自己的穿着打扮来刺柳若,实在是她失策。
尽管柳若有心隐瞒,可军中对城内变化了如指掌,朱大善人自然也听闻了柳元弱的丰功伟绩,如今见柳若毫不避讳的提起,反而不好往下接了,只能摸摸鼻尖干咳一声:“原是如此。夫人,老朽以为,儿孙自有儿孙福,莫要多插手管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