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明面不改色道:“叔父这是相信了他的混账话了?你是愿意相信,但我未必。他也是皇子,与太子不过一丘之貉,又怎么会站在我们这边?”
“他不一样的。”刘大夫摇摇头,在地上磕了磕旱烟袋子,“他是二皇子,打小儿就被太子压了个头。”
“这些年,我隐姓埋名,在皇宫带了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什么样的品行,我很清楚。我信他。”
言明嗤笑一声,很不以为然:“叔父年纪大了,心也软了。再加上这二皇子殿下本就是叔父亲眼看着长大的,难免多偏袒了些。”
“只是,这样的话,在侄儿这儿,却是说不过去的。害了我们家的正是皇族,那么,要报复,也该是我亲自来,又怎么可能再一次交给皇族呢?”
言明说到这儿,眼神忽然变得犀利了起来,好似要将面前的刘大夫看出两个洞口来。
刘大夫摇摇头,反问道:“你当官多久了?”
言明不明就里,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应道:“约莫有十年了。”
“十年了啊……”刘大夫感慨万千,“十年的功夫,你也还是个小小的县令,就算再给你十年的时间,你又能爬上哪一步呢?”
言明沉默了,他双手攥成了拳头,紧紧地贴在身体的两侧,而后一言不发。
言明也没想到,做官会那么的艰难,十年的时间,他本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往前挪动挪动,却不料,自己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扎根在这儿,半点被挪动的机会都没有。
刘大夫笑笑:“我还记得,十年前的你,还意气风发的跟我说,十年后,你必定会站在刑部尚书的那个位置上,然后重新调查那件案子。”
“届时,不管有没有站在你这边,你都要还给我们家一个清白。”
“可你做到了吗?没有啊……我早就同你说过了,这升官的事情,远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可你呢,你相信过我吗?”
言明忽然道:“就算我不行,那我的孩子也可以!总有一日,我们家的冤屈会被洗干净!”
“是!”刘大夫道,“你可以等,但我等不了,时间等不了,我们的仇家也等不了!”
“你将希望放在你的子嗣身上。可你又没有想过。就连你中个进士都已经那么艰难了,你的孩子就一定有希望吗?”
“那分明就是个缥缈无依的梦。你又何必执着?”
言明忽然火气上来,他两眼冒火的看着刘大夫,大声呵斥:“那二皇子就是你的希望吗?你分明知道的!分明知道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
“你在大牢转转,你去转转!你去看看,这里面到底关押了什么人!是不是都是我们的人!你看完了再跟我说话!”
刘大夫等言明说完了话,才无比平静道:“我来的时候,二皇子殿下就带我转悠过了。”
“这里面不仅仅是有我们的人,还有别人。任何在这个特殊时候,不听安排的人,都被他关押起来了。”
“甚至,包括长老。”
言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寿县呆了十来年,自然知道长老在寿县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二皇子到底是有多头铁,竟然连长老都敢抓?
刘大夫继续道:“你知道吗?我们的人里面,所有患病的人,都已经得到了妥善的照顾。如今,轻症的都已经大好了。”
言明抿抿嘴唇,一言不发。
他知道江秣陵带来的大夫实力超群,只是他不相信他会那么良善。
“治好了,就该被关进来了吧?”言明面露讥讽,“多好的建功机会啊,他会这么轻易的错过?”
刘大夫见言明这样,失望了,他摇摇头道:“都是些孩子,能懂什么事情?一旦治好了,有家人的,都送到家人身边照顾了。”
“而没有家人的,也都被安置在育婴堂了。”
“你啊,也是时候睁开眼睛看看了,不是每个人,都跟那个恶魔一样,为了自己的事业,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
言明还是不信,跟刘大夫僵持在那边,大眼瞪小眼。
牢房外大约五步的地方,江秣陵一群人都站在那边,刘大夫跟言明的对话他们虽然听的不大清晰,却也约莫猜测出来了一些。
大约十多年前,朝廷上搞过一次大清洗,将无数有反叛之心的人家尽数灭族。
那段时间,几乎血流成河,每个晚上,都有小孩与老人的哭声。
那段时间杀掉的人实在太多了,没有人有空去一一复合那些人是否真的有通敌叛国之嫌,想来,也应该有人借此机会,清理了自己的对手。
熊家麒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记得,那时候查的很是严苛,怎么逃出来的?”
江秣陵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柳若却心中有数,刑部的人,并非每一个都是吃人的魔头。
她跟大娘子和柳家兄妹能被人暗中放出来,那十几年前,他们也就有机会掏出,毕竟经手的人,都是同一批。
柳若想了想,对江秣陵道:“要不然,让我试试?”
江秣陵还没来得及反应,熊家麒便呵道:“柳小大夫,你去能做什么?你一个姑娘家,跟人家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啊?”
“你看看,人家亲叔父在哪儿说的口干舌燥都没个屁用,你去能干什么?给人下药?”
熊家麒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这个法子很不错,居然还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哎,柳小大夫,你手上有没有那种能让人迷迷糊糊的药物?要不然给人用上一点?”
“反正,他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只要我们帮他把案子给翻了,不就行了吗?”
帮他的同时也是在帮自己,这双赢的题,谁不做谁就是傻子。
柳若连看都懒得看熊家麒一眼,她一本正经的对上江秣陵投递过来怀疑的目光,道:“他担心的,无非是,那时的案子是圣人亲自点头的,而你是皇族中人,你开这个口,不过是哄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