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有一瞬失神。
在末世,一向都是她保护别人。
被人保护,还是头一回的新奇体验。
陈温的相貌一等一的出挑,他不说话时已冷傲如山间冰雪,薄唇亲启更是如皎皎天边月。
有这样一张脸,难怪在之后入宫做了太监,一样能平步青云,权倾朝野,压得满朝文武都喘不过气。
怪倒是都说他欺君媚上,以色侍君。
哪怕是动怒,陈温身上也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他只站在面前,便震慑得王翠萍不敢上前。
柳若从陈温身后弹出半个头,依旧是手一摊:“我的嫁妆,拿来!”
王翠萍恨不得撕烂柳若的嘴。
可偏偏面前拦了个煞星似的陈温,只是被看一眼背后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就不该听闺女的话,把这个小贱人嫁给陈温。
陈温也是个读书人,万一以后走大运中举了,焉知只小贱人会不会借机报复回来?
“你没有嫁妆,你爹留下来的钱都给你治病了,家里没钱!”王翠萍狠狠瞪了柳若一眼,干脆屁股一蹲,坐在地上耍起赖来。
“你从小就三病六灾,吃药不用钱?你当开药堂的都是大善人?”
“我是天天人参肉桂肉桂还是日日燕窝银耳?说我吃药,敢不敢去找李大夫问一问,看你们家到底有没有给我抓药?”
说着,柳若作势就要找人去请大夫过来对证。
眼看着要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柳洛心里一阵发慌。
今天是她好不容易算计好的,为的就是一击致命,让柳若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陈温那是个什么人?
心狠手辣,无所不为。
他要是知道新婚妻子给自己带了绿帽子,怎么会留这个耻辱活在世上。
明明今天该是柳若不懂事,大吵大闹,甚至说出自己心悦顾城的混账话,然后被强行捆进陈家,不出一个月就无声无息的死。
怎么全乱了套?
要是再继续下去,别说柳若整不死,自家还得被柳若这张讨人厌的嘴刮下来一层皮!
不行!
决不能让柳若这个小贱人讨到好!
柳洛赶忙逼着自己流出几滴泪来,可怜巴巴的哭诉:“柳若,我知道你嫁人心不甘情不愿,知道你心里有顾大哥,不肯老实嫁人。”
“你要是真喜欢顾大哥,我……”柳洛哭的梨花带雨,“我便把顾大哥让给你,你只管和顾大哥双宿双栖去,别闹得我家里家宅不宁。”
原本只是单纯的财产分割问题,被柳洛这么一嗓子下去,瞬间变了味儿。
尤其是也在现场的顾城,瞬间就成了话题中心。
“柳洛说的没错啊,之前柳若就天天追在顾家秀才的背后跑,殷勤的跟什么似的,怎么一转眼就肯嫁别人了?”
“要我说啊,就是嫁不成顾家秀才,报复来了。”
“真是不懂事啊,大婚的日子还闹成这样,别说娶她的陈家秀才脸上不好,脸顾家秀才都被她拖累名声。”
清河村不算大,自然也闹不出多大的事,男女关系就成了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
柳若之前对顾城的痴心一片众人都看在眼里。
如今被柳洛一提,今日的讨要嫁妆瞬间变了味儿。
尤其是众人看向陈温的眼神,多少带了点同情,好像他头上绿云罩顶。
恰在此时,顾城开口了。
“我心悦柳洛,再无旁人,柳若你过自己的日子去,别闹柳洛一家。”
他眼神厌恶,好像柳若是什么脏东西。
好像被柳若喜欢过,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柳家两位长辈对你有养育之恩,倘若你还不是个畜生,就该知恩图报,不该闹得柳家家宅不宁。”
简单的两句话,把错全归在柳若身上。
柳洛更是起哄的哭道:“柳若,算我这个做姐姐的求你了,别闹了。”
仿佛柳若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柳若原本要清亮,带着点戏谑意味的眼瞬间冰冷。
“你们……”
她想争辩时,手心被微凉的温度一握。
“顾兄口口声声说陈某的妻子对你有意,是当陈某是死人吗?”
陈温拉住柳若,挡在她身前,声音冷的像无机物。
他说话的语调一向平平,哪怕现在动怒了,也依旧保有理智,比起顾城的装腔作势,更显得自得。
“陈某的妻子,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多看你一眼。”
陈温在清河村是出了名的正经人,他就算是有心损人,听起来也像是在仗义执言说公道话,一字一句都是道理。
“倒是顾兄,戏台还没搭好你已戏瘾大发。”
简简单单两句话,一个脏字都不带,不仅伤害性很大,侮辱性还不小。
顾城的脸当场就黑了。
他堂堂秀才,平日里都是众人敬着,何曾被人当面羞辱?
“你……”顾城一张脸气得通红。
只可惜,再红也没有陈温好看,单看着就矮了陈温几分。
“顾兄也是读书人,该知道女儿家的清誉重要,更该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陈温那张一向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脸毒舌起来,最是扎心。
他冷冷看顾城一眼,像是在看垃圾。
“顾兄心悦柳洛姑娘,也不该拿拙荆的清誉给柳洛姑娘解围。”
“顾兄切莫学那夏桀商纣。”
就差明说顾城被美色诱惑,没了理智。
柳若恨不得给陈温鼓掌。
不愧是和她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哥哥,就是眼光过人,格外不同。
顾城整张脸都被陈温说的比锅底还黑。
“陈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相公乱说什么了?你张口就是我心悦你,我心悦你什么,我图你什么?”
柳若哼了一声,“我图你羊毛不如我相公一丝一毫,图你家徒四壁,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
“我昏了头放着金子不要,反而对着一堆废铜烂铁傻乐呵。”
一边说,柳若一边翻白眼,小模样娇俏的叫人不忍苛责。
顾城差点没被柳若一番话气死。
偏生刚刚被陈温说了一通,再和一个小女子争论,那是真的有失之身份。
顾城心里憋了一口气,气的冷哼不说话。
一旁的柳洛怎么也想不到陈温会为柳若出头。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柳若和陈温都昏头了吗,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
柳洛心里急,正琢磨该怎么收拾时,一巴掌‘啪’的响起。
直到手指碰触到脸上的皮肉,柳洛才意识到自己被打了。
她竟然被柳若打了!
柳洛捂着脸,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柳若冷笑:“柳洛,我敬你是我姐姐,不跟你争论,可你为了贪墨我的嫁妆,竟然污蔑我和顾城有染。”
“你也是女人,难道不知道女人的清誉有多重要吗?要不是陈温明察秋毫,目光如炬,我这辈子就被你给毁了!”
“我柳若算是看清了你们一家子人的狼心狗肺!”
“不是的……”柳洛慌了神。
她是以后要当高官夫人的人,不能被柳若坏了名声。
柳若转过身,对着村长和族老一拜。
“村长,族老,众位长辈都看到了,柳洛一家人为了贪墨我家的钱财,不惜在我大婚当日坏我名声,要毁了我的一辈子。”
“这样的亲戚,我柳若无福消受,还望众位长辈给柳若做主,让柳若独立女户,和他们一家狼心狗肺的东西分开。”
柳洛慌忙上前想阻止。
脚还没动,只听得柳若高声道。
“柳若愿捐出一半被柳洛一家贪墨的嫁妆,为清河村修建义学,我父留下铺子每年盈利的一半也捐给义学。”
一番话掷地有声。
柳洛如遭雷击,脑中只剩两个字。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