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铜镜里的自己，见头上插满了朱钗翡翠，太过富丽堂皇了些，就摆摆手道：“不好不好，还是赶紧去掉吧，换些简单的钗环就好了。”
伺候的丫鬟们听了这话，立刻换上了一套简单的首饰过来，重新将柳夫人打扮妥当。
柳夫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家常的款式，见客不算浓重，但也不是分寸。再加上柳夫人毕竟是自己的娘家妹妹，更是合乎情理，就点点头问小翠道：“人被你安置在正厅了？”
小翠点点头：“叫梨花儿看着呢，断断不会捡走我们家一分一毫的。”
柳夫人未置可否的笑了笑，她这个妹妹，她还算了解，典型的心气很大，便是再如何贫穷，也不会随随便便拿走家中的一分一毫。
柳夫人道：“昨日那一顿训斥，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小翠见柳夫人提起昨晚的事情，心中一个哆嗦，低着个头一言不发。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难道夫人不愿意见柳夫人吗？可分明夫人跟柳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就关系亲厚的很，来了京都，更是三番五次的下帖子要见一见，只是一直没能成功啊……
柳夫人见小翠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不免在想，是不是真的应该将小翠放出去了，她岁数大了，脑子又跟不上，留在身边，不仅不会成为一个助力，或许还是个祸害？
柳夫人想到这儿，虽然心中一万个不舍得，但也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我记得，你跟杨当家的最近走的很是亲密？”柳夫人忽然问道。
小翠的脸上立刻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夫人！”小翠跺跺脚，“您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
柳夫人笑着摇摇头：“我是想啊，你也到了岁数了，原是我一直在耽搁你，如今，你好容易又了心上人了，我也不好继续耽搁了你不是？”
“若是你喜欢，便叫他上门来提亲吧，只是，你到底是我身边用惯了的老人了，断断没有让你去做妾的道理，若是他想迎亲，只能按照娶正妻的标准来，八抬大轿上门才行。”
“你可知道了？”
小翠听了这话，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脸色哗的一下变得苍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问道：“夫人是不要小翠了吗？小翠哪儿都不去！小翠就要留在夫人身边，照顾夫人一生一世！”
然而柳夫人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叫人来扶起小翠，只道：“傻孩子，哪里有留在别人身边一辈子为奴为婢的道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要你了，你可别耽误了你自己啊。”
“我身边有的是用的人，若是你还不放心，便时常回来看看就是了。”
“况且这些孩子都是从你手上出来的，他们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这样的孩子留在我身边，你该是最放心的才是啊。”柳夫人拉着小翠的手，笑的很是温柔，只是眼里一片冰凉，好似一点情绪都没有。
小翠对上了柳夫人的眼神，不免打了个寒颤，似乎也被冷到了。
小翠低下头去，咬住自己的嘴唇久久不敢应答。
她心里清楚，夫人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嫁出去了，如今跟自己说道，不过是看在自己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让她自己选择是不是要找一个更好的夫家罢了。
只是小翠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希望，她盼望着，这不过是夫人的一句玩笑话。他还有希望继续留在柳府，留在夫人身边，为夫人效力。
“夫人，小翠还不算大……”
“是不算大。”柳夫人点点头，“但也不小了。我在你这个岁数，就已经定亲了。”
“小翠啊，你离家早，对情情爱爱的事情也都懵懵懂懂的，有些事情，你不懂，这很正常。”
“我原也不想这么早就将你推出去，你毕竟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用的也还算顺手。”
“可这好姻缘来可就只来一次，下一次就未必有这么好了。”
“我看得出来，你对那小子有意，那小子也对你有心，既如此，为何不就成了呢？女子的年华，不过就这几年。若是蹉跎了，再想要好的，就真的难了。”
“我也是过来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啊，旁人，我都不愿意与他明说的。”
小翠听到这儿，心中的哪一点希望彻底破灭了。
她低着头，沉默了好半日的功夫，才哽咽道：“那，若是小翠被人欺负了，想要回来……”
柳夫人立刻道：“小翠，你只管放心，柳府永远都是你的娘家。若是那人敢欺负你，你只管回来便是。我柳府这么大，难道还没有你的一口饭吃吗？”
柳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再怎么说也是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的丫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虽然如今要将人嫁出去了，可家中到底还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她若是想回来，自然也是回得来的。
顿了顿，又拉着小翠道：“只是这夫妻之间总归是有一点磕磕盼盼的，若是不在原则上的错误，能忍还就忍了吧，你若是总回来，总归是不好的。”
“你想想前面的花大娘，可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吗？”
小翠默而不语，柳夫人说的不错，她也一想到花大娘的后续遭遇，就止不住的打哆嗦。
小翠明白这个家，自己是再待不下去了，她也不敢再想，就委委屈屈的点点头道：“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左右那人待小翠很是不错，小翠心里也欢喜他，只是这样的话，小翠实在开不了口，夫人，您看……”
说着便羞红了脸，不肯往下说了。
柳夫人闻言，大喜过望，立刻大包大揽了下来。
“好孩子。”柳夫人总算面色晴朗了起来，她拉过小翠的手拍了拍，“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
“好了，快别哭鼻子了，都要嫁人的人了，要高高兴兴的，快去洗个脸，陪我去见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