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欠欠的劲儿不由上来了，柳道非要是追着跟她说话，她不太爱理会，可他垂头丧气不想搭理人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想逗逗他。
“你这就放弃了？不是吧，这么轻易放弃可不是你的做派啊。其实你要真想搞这些也花不了那么多钱，我是第一个弄的，啥都得摸索着来，试来试去花费自然就高了些，你踩着我走过的脚印，少走多少弯路，省多少银子啊.......”
苏然絮絮叨叨，听得柳道非更郁闷了，直接打断她道：
“查抄江家和历王府的财产你都拿走了，西北军的军费我还不知道从哪儿弄呢，赈灾的粮食，春耕的花销，还得修路修房子，剿匪除恶.......还有朝廷那边的税赋，算了，不说了，再说我都想从车上跳下去了！”
柳道非把自己说的更郁闷了，平阳府算是拿下来了，可到处都是窟窿到处都是坑，他两手空空，要啥没啥，只有个苏然，还整天变着法气他，他可真是太难了。
苏然眉眼含笑，压低声音道：“我有个搞钱的法子你想不想听？”
柳道非横了苏然一眼，“你又想坑谁了？”
“你爹，吏部尚书柳佘。”苏然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把柳道非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苏然可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你知道曲城现在一天能产多少菜吗？你知道这些菜我都卖到什么地方了吗？你知道这其中的利润有多高吗？”
柳道非一问三不知，他今天才实地看过，怎么可能知道苏然搞什么东西。
苏然扳着指头给柳道非算账，“我们目前种的最多的芽菜是豌豆苗，最快十来天就能收割，最多可以收割三回。
一斤豌豆大概可以种出来五到七斤豌豆苗，豌豆现在贵了点，但是一斤也不过才二三十文，可是送到潞安府的豌豆苗我们一斤可要卖到一两银子。这还是我们整批卖给菜铺的价，菜铺再卖给客户起码要翻一倍。”
柳道非摇头，“你不能光算豌豆和豌豆苗的差价，还得算种豌豆苗的花费，把豌豆苗运到潞安府的花费，这么冷的天，那么远来回运送，花费可高着呢。”
“花费是挺高，但没你想的那么高，我们本来就有商队一直往返潞安府。你也知道的，曲城没存粮，各种物资都短缺，全靠从外面买。刚开始我们往潞安府卖石炭，后来卖毛毡靴、毛衣什么的，现在又多了个菜蔬，也就是往车队里多加几辆车的事。”
苏然的账算的门清儿，赔本的买卖她可不干，
“至于种豌豆苗的花费，那就更低了。就算不种菜我也得培育种苗，种菜本身就是为了赚钱补贴育苗的花费，就是沤点肥浇点水，不费什么事，几个人就能管得过来。
顶破天了算，想把一斤豌豆培育出来的成本也就二三百文，倒个手，最少也能卖出五两银子，这生意简直就是白捡钱。
二三月青黄不接，就算是财主家里想吃个新鲜菜蔬也难，咱们趁这个机会大赚一笔，军费啥的不都有了嘛。”
柳道非心动了，说实话，这么大的利润搁谁谁能不心动啊，就像苏然说的，这个钱真跟白捡的一样。
但是，从曲城往京城送菜是不是太远了？
还有，冤大头为啥是他爹？
柳佘这个亲爹他虽然打从心底不亲近，但是有事找他帮忙他也真给帮了，转头再去坑他，有点不地道。
更何况柳家只是世家大族，并不是豪门富绅，家产全算上，可能还抵不过历王呢，把他榨干了也榨不出来多少油啊。
苏然压根就没打算从柳佘身上榨油，只是想借他的名望，给他们曲城的菜蔬涨涨身价。
京城那可是聚集了整个云夏最显赫最富贵世家豪门的地方，豌豆苗起码得卖个三五两银子一斤，才能配得上这些人的尊贵嘛。
柳道非看着苏然亮晶晶的眼眸中满是算计，忍不住怀疑京城的世家豪门皇亲国戚，在她眼里到底是什么东西，难不成都是待宰的羔羊，膘肥肉多的笨猪？
柳道非觉得要给苏然泼点冷水，“今年京城暴雪受灾严重，这么贵的菜蔬只怕会卖不出去。”
“受灾的是百姓，烦恼的是朝廷，跟这些世家豪门有什么关系？”苏然好笑柳道非的天真，“你信不信，就算是北羯攻破大名府了，也不影响这帮人吃喝享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难道没亲眼见过？
世家豪门远比皇亲国戚要安稳，只要势力足够大，根基足够深，不管谁当皇上，他们都能安享荣华。
这帮人就跟蛀虫一样，早就深深钻进了云夏的骨髓，你就算想拔都拔不出来了。”
柳道非心头剧震，想到了北羯大举进攻平阳府，西北陷入苦战时，罗老将军发来八百里急报，请求朝廷支援粮草。
他和太子得知此事心急如焚，皇上却避而不见，新后忙着办赏花宴，文渊阁的老臣们推三堵四懒得管，朝臣们呢，只顾着争权夺势，踩着别人往上爬呢。
那些平日里跟他交好的世家子弟们，请他喝一壶百两的美酒，感叹几句战事吃紧，就又搂着美人寻欢作乐去了。
整个京城似乎只有他和太子忧心战事，他们的心急如焚在歌舞升平的大名府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甚至还被人当成趣事嘲讽讥笑。
比起一壶百两的美酒，三五两银子一斤的豌豆苗，在他们眼里可能真不算什么。
他们不关心云夏的未来，只在意自己的享乐，这就是云夏的世家豪门，这就是云夏现在的风气。
一时间，柳道非不禁有些绝望，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了，甚至开始怀疑他想要恢复往日荣光，实现国富民强海清河晏的梦想，是不是根本不可能实现。
见柳道非又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变成霜打的茄子了，苏然不由叹了口气。
在苏然看来，柳道非无疑是个理想主义者，心怀天下舍己为人，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云夏想要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只有打碎了重建这一条路。
而他显然舍不得打碎，他对云夏有着她没有的感情，这就是她和他之间最大的问题。
不过苏然也懒得再劝柳道非了，现实会教他做人，等他自己碰了壁，自然就会改变，就跟她一样，撞个头破血流不拐弯也得拐弯，毕竟人首先得活下去。
苏然杵了柳道非一下，笑眯眯道：
“你放心，我就是用你爹做个由头，让京城那帮世家豪门知道咱们有新鲜菜，把菜卖个高价出去，趁着这个时节能多赚一点是一点，谁让咱们家底薄呢，你说是不是？”
柳道非闷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你送一车菜给你爹，再写封信，告诉他咱们这边有擅长冬日种菜的，你想孝敬他老人家，想在京城郊外搞个庄子专门种蔬菜瓜果给他吃.......”
苏然话还没说完，柳道非就扭头要走，这么恶心的信打死他也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