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很累,这并不只是体力的挑战,而是震撼心灵的挑战。她坐在帐篷里,呼吸着空气中好像还带着苦难的味道。这是瞳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非常心软的人,甚至不知道医生这个职业是不适合自己。就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一个职业,她当初只是觉得自己功课很好,自己的分数完全可以挑选任意一个学校。但是当她选择的时候,她想反正自己也没有目标,就把志愿传单归拢归拢,随便从里面抽出了一张。
她一看,上面写的是斯坦福的医学院。她挑了挑眉毛,想,这也许就是天注定的吧。就这样踏上了学医这条不归路,而且一念就是七年。
这七年,她都没有后悔过。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直接面对人的生死,甚至是这样不可挽回的时候,她哭了。她后悔了。
她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在直面病人生死的时候,她的心里那种黑色的恐惧被扩大成数倍。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无法跨越的一道障碍。
“医生,医生!!!快来救救我的孩子!!他被炸弹崩伤了!!快来救救他!!”外面是一个妇女用极其不熟练的法语求救着。瞳赶紧跑了出去,这个时候,莫然也从另一个帐篷里跑了出来。
他们看到小男孩的样子的时候,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瘦弱的小男孩的左脚已经不见了,左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这些伤口似乎是被炸弹的碎片狠狠的划过而导致的。瞳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要给这样一个可怜的小生命这样的磨难。伤口还在流血,鲜红色的血液好像是在告示着这个小生命渐渐枯竭。
这个时候还是莫然比较理性,他首先让这名妇女把孩子抱到他的帐篷里去,为他做一些简单的包扎之后再做其他的诊断。
瞳看着他们的离开动作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应该跟过去,而后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走进了莫然的帐篷。莫然的手修长有力,是一双完美的外科大夫的手。他迅速的在为这个小朋友做着处理,瞳连忙上去帮忙验他的血型然后去配血。
当她把血拿回来的时候,她看到哭泣的妇女和正在将白布单缓缓盖在小男孩连上的莫然。她愣住了,往后退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这个可怜的小孩子。原来,老天真的并不是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她把血还给了血站。走回了帐篷的时候,小男孩和妇女已经不见了。莫然坐在椅子上,手里是一条彩色的麻绳。他看到了瞳,招了招手让她坐过去,平静但是内里蕴含无限波澜的口吻和她说着一些他在这段时间当无国界医生的感触。
“当了无国界医生之后,我想你也有一种无力感吧。”莫然笑了笑,看着这条彩色的麻绳,眼泪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瞳才看清楚这条麻绳上有很多个结。
“这条麻绳是媛希送给我的,是她送给我的平安符。但是在这里,我每无力救助一个难民,我就会在上面系一个结。在这里待了一年半了,这条麻绳已经快被打完了。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分得我的平安,在天堂里安息。”
“第一个结,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才5岁,瘦弱的像一个3岁的孩子。她被她的妈妈抱在怀里,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她的骨头都软化了。她没有办法站立,只能被抱在怀里。她的急性营养不良并伴有严重的咳嗽、腹泻、脱水及呕吐。”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意回忆这样一段痛苦的事情。但是缓缓的又再次开口,说:“她去天堂的前一天,还眨着大大眼睛问我:
‘医生先生,我想像你一样变得这样厉害,能够帮助别人。’听到了这句话,我也陷入了沉思,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这样,只要我们成为了医生就一定会帮助到别人。”
“但是她却去了天堂。我也失落过,彷徨过。但是后来我走了出来。”他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已经有了坚定而且强烈的光芒。
他说:“我花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精力,为的就是拿到医学学历,为的就是帮助别人。到了现在,我想我不应该在沉浸在悲伤里了。也许这就是我放弃各大医院而来到了这里的原因吧。”
“瞳,我想你来之前一定不会想象到这里的条件是多么的恶劣吧。”
“咱们驻扎的这个地区有十七万难民,他们急需援助。而且难民营的环境极其恶劣,部分营地近半两岁以下儿童营养不良。我想我一定要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他们。我不能在这里倒下。”
瞳伸出手拍了拍他。他看着瞳,她的眼睛里也有了当初他那样坚定的色彩。莫然知道,瞳更加的坚强了。
瞳说:“谢谢你,莫然学长。我想我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了。”
而后瞳就离开了他的帐篷,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帐篷。
她将口袋里的持针器拿了出来,这是那个名字叫做Lynette的可爱男孩给她的。她微笑着,开始打磨起了这个持针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对啊,世界上还有很多自己能够帮助到的人。自己又何必那样自怨自艾沉浸在无病呻吟的痛苦中呢?她笑了,她找到了自己。
就这样,一待,她就待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她成熟了很多,看着那个募捐到很多物资的Lynette回到了这里。瞳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旅程也应该结束了,她要踏上另一端旅途了。
她走之前去了难民营看了一眼。
虽然在这三个月里,她见识到了很多很多惨烈的状况。但是当她再次看到这样的情形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心里那种难过被狠狠的拽了出来,在空气中这样*裸的自我拉扯。她闭上眼睛,虽然她已经不再信任上帝的怜悯,但是她也这样为这里的难民进行祈祷。希望这个上帝能够真的散布怜悯,普渡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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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飞机开始助跑上升的时候,坐在窗户边上的瞳看着渐渐变小的地面物体,她闭上了眼睛。
泪水划过脸颊,她在心里说,也许之后有一天,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的。回到这里,找到这个可以找回自己良心与激情的地方。回到这个需要帮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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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看了一些关于无国界医生的生活手札。知道了其实这是一个非常辛苦要有责任感的生活。
世界上总会有光芒照不到的角落,那个角落里充满了恐惧与眼泪。也许是爆发战争,也许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也许不可抗力的自然因素是我们无法预知的。但是战争却是人类可以避免的。
战争,是人类肌体上永远在流着鲜血的伤口。
我知道,正在看文章的你,也一定会体会到那种无奈的无力感。
我想,我是一定会踏上这样的一个旅程的。我希望这条“救助无疆”的路上,能够与你同行。
最后,希望大家天天开心。
爱你们的,安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