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匆匆地进了宫,楚念禾便听到宫女们全都在小心翼翼地私下说着什么。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妙,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一路去了碧水阁面见公主了。
果不其然,一见到楚念禾,公主便哭着朝她喝骂道:“你死去哪儿了,你可知这一日你没回来,宫里发生了什么……”
楚念禾赶紧瞧了瞧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果然见那宫女哭丧着脸道:“皇上已经下旨,说再过三个月要将咱们玄洵国的嫡公主嫁去边疆了!”
那宫女的话一出,公主的泪水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了下来。楚念禾赶紧低身在公主的跟前半跪了下来,轻轻抚着公主的肩膀道:“公主,您先别慌,咱们总还是有办法的。”
“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公主的声音凄楚又带着哀怨,万念俱灰地道:“如今父皇已经下旨,还能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就算是我此刻死在父皇跟前,怕是他都不会再看我一眼了。”
的确,皇上的话一言九鼎,如今既然已昭告天下了,若想让他再收回成命,怕是比登天都要难。
楚念禾低着头,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她总觉得,皇后设了这样大的一个局,又牵扯了她的儿子颜离辰,这其中的玄妙一定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此刻的当务之急需得将和亲的事缓和下来,否则公主一旦出嫁,这事情就再无转圜之际了。
“你方才说什么?”楚念禾突然抬了头,瞧了瞧一旁站着的宫女:“皇上下旨,只说要将嫡公主嫁去边疆?可有指名道姓地提及咱们公主了吗?”
一听楚念禾的话,公主便蹙着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父皇的女儿只有我一个,还能变成别人不成?”
楚念禾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赶紧握着公主的手,巧笑嫣然地对她说道:“公主切莫心慌,咱们的机会来了!”
公主自然不知楚念禾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更是疑惑不解了。楚念禾挥手屏退了旁边那宫女,也来不及为自己寻一个凳子,便席地坐在了公主的跟前对她说道:“太后有几个嫡亲的女儿,公主可知道?”
“我自然知道,”公主皱着眉头回答道:“太后有三个女儿,我应是都叫做姑母的。”
说罢,她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念禾,你入宫晚,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我那几个姑母虽然也是嫡公主,可她们一个嫁去了塞外和亲,一个结识了邻国的质子,已经是那边的皇后娘娘了。唯一现在还在金云城的一个,还是早在十五年前便与勇毅侯府结了亲,如今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
这些事情楚念禾自然是知道,上一世她嫁给颜离辰之时,别的事情没做的多好,与太后的关系倒是处的极好的。当时的皇后因此还对她很是不满,可颜离辰护着她,皇后便也是没说什么了。
在她经常与太后来往的那两年里,倒是把太后的脾气秉性和喜好摸得很清楚。如今看来,说不定会是有了大用处了。
“公主,念禾说的不是那三位公主,”楚念禾的眼睛亮晶晶的:“公主一定知道,如今养在太后膝下的,还有一位公主。”
楚念禾这一提醒,公主却是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她,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那……那丫头虽已过继到太后的膝下,可是……”公主一双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楚念禾,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是……父皇似乎并不十分喜欢那丫头,只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给了她公主的名分。这样的身份,边疆的人又不傻,他们如何能愿意?”
楚念禾抿了抿嘴唇,又拿起旁边的一个茶杯猛地灌了一口水,这才清清亮亮地对着公主说道:“皇上不喜欢那位文公主,可是太后却是十分喜欢她的呀!”
一听到楚念禾的话,公主却是禁着鼻子说道:“太后自然是喜欢她,就连我平日去请安,那丫头都是要站在太后的身边纠缠个没完,可太后偏偏就喜欢她那爱撒娇的性子,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
说到此处,公主的语速已是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她已经是一脸震惊地瞧着楚念禾,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让父皇去找太后,让她把那位文公主作为嫡公主嫁去边疆?可……太后怎么会肯呢?”
楚念禾却是摇了摇头:“让皇上去找太后说此事是行不通的,眼下我们只能放出风声去,就说太后身边养着的文公主也是嫡亲的公主,若要嫁,也该是文公主和公主您二选一,绝没有直接落到您头上的道理!您说,若是太后那边得知了此事,会不会立刻找皇上去,将此事压下来?”
公主一双春波含水的眼睛已经是直直地盯着楚念禾,呆愣住了。良久,她才伸手摸了摸楚念禾的头,一脸惊叹的表情道:“念禾……你这小小的脑袋瓜里……装的究竟都是什么啊?”
事不宜迟,楚念禾和公主立刻便商议好了,由公主的心腹宫女去寻得力的人手,先在世家女儿们中间引起这个话题,楚念禾则是派了小婵和小苓二人去寻周济,尽量将此事传播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这风声造的越大,越会及早地传入皇上和太后的耳朵里,接下来的事也就好办了。
果不其然,只到了第二天,不管是宫里的犄角旮旯,还是大殿之上,已经是人人都知此事了。更出乎楚念禾和公主意料的是,大家对此事的看法十分一致,都认为太后身边养着的公主不是皇家亲生的女儿,如今锦衣玉食的养大了,也该为玄洵国贡献些自己的力量了。
皇后那边一大早便听说了这个消息,此时也是心急火燎地在宫中寻思着办法。
“娘娘莫急,太后那边是绝不会同意文公主嫁去边疆的,”一个宫女在皇后身边瞧着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只要太后开了口,皇上还能驳了太后的面子不成吗?”
皇后听了那宫女的话,却仍是蹙着眉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
郑嬷嬷在一旁瞧见了,便挥手将那宫女屏退了。她将皇后手里已经凉了的茶盏拿了过来,一边倒了热茶,一边轻声劝说道:“娘娘,那宫女说的是实话,那文公主自打出生就在太后身边养着,太后疼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轻易就让她嫁去边疆呢?”
皇后听了郑嬷嬷的话,也只是瞥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太后那喜怒无常的性子,谁知此事她又会打什么算盘?”
“无论她打什么算盘,在文公主的事情上,她也是没得商量的,”郑嬷嬷笑着将茶杯递到了皇后的手里:“当初先皇让她把嫡出的大女儿嫁去塞外,您可忘了她闹了多大的一场事情吗?”
皇后在脑中细细回想了一下,才略微认同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是,太后性子执拗得很,如今老了,怕是愈发难缠了。”
“是了,”那郑嬷嬷又朝着皇后凑近了两步,在她耳边低语道:“咱们皇上不是太后亲生的,这心里的隔阂可深着呢!如今皇上虽是碍着名声才好生将养着太后,可这名声,却是最最紧要的。”
的确如此,这些年来,皇后虽不动声色,却将太后与皇上母子二人的关系看得十分清楚。若是太后没有什么悖逆皇上的事,皇上自然是安养太后,没什么可说的。可若是太后有什么想法,皇上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是对太后很大的意见的。
如今这事一出,皇上自然是不想将自己的女儿嫁去边疆,可若是太后那边不愿意让文公主出嫁,皇上在明面上也只能隐忍着,却断断是不会忤逆太后的。
“郑嬷嬷,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皇后的脸色一改方才的晦暗,中气十足地说道:“咱们就且等着这事的结局!”